修门老伯是这个门吧?
老伯用年迈苍老的声音问道
沈祈安是
问完老伯便开始闷头开锁,除了偶尔应付老伯的几句话,从头到尾都是寂静的
许生悄悄把伞往沈祈安那边倾斜一点,露在外边的肩膀已经被打湿了
他说不清,对沈祈安的感情,一味的纵容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
他就像被雨水包裹的模糊的光影,让自己看不清,琢磨不透
沈祈安看到许生被打湿的肩膀,伸手往自己这边揽过来
许生没料到他会如此
许生小声惊呼道
沈祈安虽说雨势不大,但若要被淋了去,难免是要着凉的
沈祈安低头看着他,手扶在他肩膀处揽着
他微微俯身在许生耳边道
沈祈安莫要受了凉,我会心疼的
温热的气体喷在许生耳后,弄得他有些痒。不免瑟说了下旁边偶尔飘来的雨气冰冷刺骨。倒也没那么在意了,满脑子只剩下他说的那句话。 整个人顿时像放在沸水中煮熟了,那样热腾腾的。
心中像是被雨敲打的鼓点。一下又一下强动而又有力的跳动着。
照理来讲。
许生并不大习惯与人接触。论日子久远,却也是早已记不清了。
久到泛黄的日子,唯一能剩下的便是被晒焦了的回忆,不足为提。
许生的睫毛微微扑动着,半响抬起来朝沈祈安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
好似清楚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不过是个玩笑罢了。自己并不会放在心上。
猛然间,沈祈安的心像是被刺痛了。如针扎般,密密麻麻。
欲言又止,便不再回复。
他心里清楚。许生是受礼教习俗束缚的人。可又不是,他与标准的受礼教习俗捆绑的人不一样。
从那些批量生产的“人偶”口中就可得知。许生至少是敢于突破牢笼的,至少与他们不大一样。
门很快被开了,沈祈安付完钱。老伯便提箱离开,并未有过多的逗留。
许生见门开了也想回去,转身便离去了。
沈祈安许生
沈祈安朝他的背影喊了声。许生停步,回头疑惑的瞧了瞧
沈祈安今日之事就此谢过你了
他的声音混杂着雨水,滴滴嗒嗒的掉落。每一滴都砸在了许生的心上
亦真亦假
许生不必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种隔阂。好不容易伸出手鼓起勇气去试探与触碰,但因为中间的那层隔阂。
让他们彼此只能始终隔着玻璃相望。他们始终都不能独善其身,最终都变得郁郁寡欢
沈祈安许生,你是我的漫天飞雪,傲而不得
沈祈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喃
就是他认识许生来,许生给予他第二个背影。
第一次在朦胧的白雾中,让他迷失了自己
第二次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他们都接下了雨的惩戒
好在不算狼狈
今日的雾差不多散去了。沈祈安自从搬到这里以来,难得的穿了一身正装
裁剪得当的衣服紧贴着腰际,他伸手捋着马甲。带上袖扣,腕表。金色的袖口上雕刻着细小的银色花纹,华丽而又不失优雅。
将头发抹上了发胶。三七分的发型略微遮挡住了眉峰。他右边的眉峰处,少了一块。
无非就是小时候贪玩调皮被父亲打的。也不甚难看,反倒给他温润的外表添了出几分飒气。
在镜子前随意的照了照,拿上外套便出门了。
今日,他约了人商讨要事,生意上的事可容不得他马虎。他刚搬来自然不懂地方,地点也是对方挑的。
听说是当地有名的茶馆。进来的都是些有权有势的人。里面表演的人更是一绝。不仅人长得好看,才艺更是千里闻名。
更是闻名,里面有位拉小提琴的。年纪轻轻,琴艺却老练深沉,余音绕梁。据说人长得还不错。
说到小提琴,沈祈安便是难免想到了许生。那夜隔着楼道听他拉的琴,即使听不大清,却也是尤为不错的。
只可惜后来没再听到。难免感叹一声。
早就听说如此。沈祈安更是严谨的打扮自己。容不得一丝差错。
王港沈先生,许久不见
来人正是沈祈安要面谈的对象,姓王字港
为人大气好客,胸怀宽阔,重义气。是个值得一交的人。
沈祈安伸出手回握
沈祈安怎的如此之早,分明是我先约的。叫您等了去,实在不好意思
王港哈哈哈,没事没事。你我之间分何礼节,你小子,莫要把我当成外人了吧?
王港伸着手随意的指了下,然后揽过他的肩拍了拍。
沈祈安哪有的事
沈祈安打笑道
沈祈安再将别人论成外人,也不能将您论外人啊
王港那叫何礼节?免得叫人生疏了去。
沈祈安王哥说的是了
王港比沈祈安要大上一些,因此会叫他王哥。他们一同留的学,在外也.互相打过不少的照应。
不过王哥因为家事先行回国,近两年也只剩下书信联系。
当时沈祈安也向王港伸出过援手,但都被好意的拒绝了。
他知道王港是一个生性要强的人,也不再做过多的推拖了
原本以为会生疏的情分,没想到在王哥这一如当年。沈祈安不免有些感动。
情分这种东西是最不值钱却又最珍贵的。
王港走走,进去进去
沈祈安紧随其后。两人也只是商讨往事与商事。
原本还算安静的茶馆,突然热闹起来响起一片掌声。像扑过的海浪,一层像过一层。
一位穿着长褂的少年从热烈的掌声中穿过,走到台前。修长洁白的手拿着小提琴,另一只提拉者长褂。
温润的像是从水中走出来那般,似挣脱了岁月的桎梏。
少年的姿态十分年轻,身上的气质像是沉淀了许多年那般的老沉,温婉。
沈祈安从人潮中仰头探去,也只能看见衣衫一角。不免感慨,这小生的琴技和魅力。
过了许久,掌声才逐渐停息。耳边传来他人小声的对谈,无非就是夸赞与怀疑以及怀着好奇的心态。
沈祈安抿了口茶。与这样疯狂的场面,有些失笑。
看到台.上的人时,瞳孔骤然一
缩。
很显然台上的人看见他了,拿着琴的手略微一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假装无事发生。
调整器材
沈祈安是许生?!
沈祈安讶然失色。全然没想到许生会这般厉害。又忽然不解如是这般,又为何住在了那样的巷子里,任人口闲。 旁边的王港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王港怎么了?
沈祈安没事,看着小生是这般的年轻,惊讶到罢了
沈祈安打着哈欠。王港看了一眼台上的人,又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不语。这若是在看出什么也不好再问。
何况沈祈安是识的,又何不打个招呼或者这般惊讶呢?转念间便也没再多想。
给他倒了杯茶。
王港请
沈祈安谢过。拿起茶杯细细品着。才发现刚刚喝的太急,这茶竟然还有回香。很淡,需得细细品尝才能品出。流齿唇间。
沈祈安好茶
沈祈安赞扬。王港挑着眉,很显然表示认同。
许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祈安。
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感觉空落落的,像是即将要少了一块。
呼吸都没有往日顺畅了。
这次他会和那些人一样了吧。不再找我说话。看吧,到头来还是只剩我自己。
许生低垂着眉,调试的器材,他尽量让自己动作看起来不那么的生硬。像往常一般自然,可手指就是不听使唤。
控制不住的轻微发抖。眼角开始变得温热,眼睛像是被什么遮住了,是盖了一层白纱吧。
他深呼一口气,良久,才调完设备。
同往日一般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的人。拉起了小提琴。
他私自换了一首曲子,不再是原本要演奏的那首。
台下的人依旧是不断的赞美,台后的人是张牙舞爪的指责。
看,多么鲜明的对比啊。
许生从生下来起就像是一个藤蔓。给根杆子他就顺着他长向上或者向下。
他太柔软了,于是他向上涨的时候。底下的小草就会在下叽叽喳喳。可杆子不往下,他也不想顺着地下爬
这是所有人给他强加的,他长不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沈祈安在台下听着。觉得这曲子格外的悲凉,难掩悲怆。
手中的茶被他紧握着。隔不了多久,便一口又一口。
说起来好笑,他还从未喝过如此之急。喝的太急就难掩苦涩,口中这是茶的干涩。连淡淡的回香都尝不到。
掌心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汗。有点粘稠,许生握得更紧了些。就连拉琴的风格也不同往日那般温柔含蓄,更加狂放大胆的表达这。
这是他悲哀的一生。
这是台下宾客赞叹不已的曲子。
一曲毕。许生已经出了不少汗,好在还看不出来。
他将开局深吸的那口气全部呼出一口气,被压着的心跳才开始恍然加速。
他重重的朝台下鞠了个躬。弯起身时看见沈祈安笑着朝他鼓掌。许生的目光追随着他,好像他的每一个掌声都压在了他的心上。
目光有所触动。他便牵强着目光不再看沈祈安。拿着琴往台下走去,到了台后才撑着衣袖擦了额头上那层薄汗。
是了,他是沈祈安,不是别人。
这样想着许生的悬挂的心,好像才开始落地跳动。过了几分钟才恢复正常的律动。
那些混杂在人群中的掌声,只有沈祈安的他听得尤为热烈,也尤为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