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道清如此一问,道静和道远也都看向圆明,不知他如何作答。
只见圆明跪在那儿,思忖片刻,便直起腰身不疾不徐说道:“那租地的老王头每次都是收获颇丰,可每次都推诿流年不济,租子不是拒交就是讨还压价,弟子当日和他早已定好价钱,比起民间的自是低了不少。眼看又到收割之季,上季的租子还没交,弟子无奈,只能对照东西市的折价让他留下谷子。”
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那贩卖竹子的张爷也是如此,竹子砍了 几转,总不见他结账,若要催问,总说有难处,说他的账也收不上来。可他来伐竹子倒勤快的很,弟子索性不让他伐了,他才把拖欠的账结了。”
到此似乎已解释清楚了,道清正待发话,却见圆明双手合十施礼道:“弟子得师父师伯教诲,自然明白钱财是外命,不义之财休取之!可也不能总吃哑巴亏、打落牙齿和血吞呀!明知不能为而为之,亦是纵容其犯下罪恶!实不是我修行之人所为之!”
道静大叫一声:“说的好!这些刁民欺负我佛门中人好说话,得寸进尺,不能纵容他们!”
圆明又道:“至于门口香摊,我寺每日香客虽不及护国寺、报恩寺多,可数目也算居中,一日两日倒还好,长此以往,这香就是不小的开销,加上这香是白送的,人人不加爱惜,在通往大殿的路上,都能看见被踩断的香。弟子以为,这也是对佛祖不敬的。如今,香摊虽是收钱的,却也是东西市的行价,弟子并未哄抬其价!”
屋内突然安静的出奇,道清此时也无话可说。方丈似乎在沉思。道静也听的愣愣的,只听圆明接着说:“寺中上上下下百十余众,每日吃穿用度都是开销,旁人都说,和尚吃斋念佛,何来开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纵然是斋饭,那白米白菜萝卜亦需钱财买来呀!每日香客进供,亦不能维系,除去吃穿用度,修缮庙宇,修护佛身,这桩桩件件都要银子呀!香摊、竹林,租地……弟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精打细算,纵是千里之堤亦溃于蚁穴!”
方丈不住点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自己又何尝不知?每当接待京中的官宦、或是名寺的同门,却连一杯像样的上等茶都端不出来,颇显寒酸!虽说比不得那些皇家寺院!可若不精打细算,放任自流,这捉襟见肘的日子仍将困扰寺中的每一任管事!
对着地上仍跪着却似侃侃而谈的圆明,道静揉了揉眼睛,这还是他的弟子慧聪吗?是他一手养大、自己一不如意就上去揍两拳的那个孩子吗?时至傍晚,夕阳余晖透过窗棂斜撒在他身上,仿佛渡了金,此时的慧聪分明就是一个出尘的鹤立少年,不卑不亢,他的慧聪几时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