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气氛十分紧张,皇帝负手正在和苏培盛论哪朵花开的最艳,苏培盛强作陪姿态。
院子里各色鲜花染晨露娇魅百态,小厦子健步如飞,踢开道路上几件碍事的石头。响声引起注意。
皇帝和苏培盛一齐转身,看见谄媚笑着的花捧上来的小厦子。
“皇上,您看奴才摘的花,可行?”
皇帝身上渡了层金光,晨烟清冷,负手昂然,“柔和多矣,艳丽不足,中下之品。”藐了一眼,淡淡道,“还有吗。”
“有的有的,那边一大片开的极好的,奴才不懂那是什么花,就觉得顶顶的好看,翊坤宫娘娘看了一定喜欢。”
五月二十一日天气晴,御花园因为不明原因被封,任何人不得进入。
粉衣宫女跺跺脚,略微不满,声音焦急,“侍卫大哥,御花园怎么突然封了,可说了什么时候解封,咱们娘娘还等着我采晨露煮茶,时间一过晨露就没了!”
不知是哪位娘娘宫里的奴婢,甚为不会看脸色,观其打扮她的主子娘娘身份也不会高,主子什么样一般底下的奴才就有什么脾性,采露煮茶是雅事,碰到意外情况意外对待,难道非要今天的露水煮出来的茶才香么。
再看后面围着一大片窃窃私语,眼神偷瞟的人,粉衣宫女被人推出来做出头鸟还在为人数钱。
侍卫冷硬着脸,扬声,不止对着粉衣宫女也对着她身后一大片看热闹的闲杂人等,“圣上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违者重处!”
粉衣宫女被吓得一悚,怯懦着嘴唇,她蹬着侍卫,不甘的离去。
时辰尚早刮过阵阵凉风,苏培盛鼻子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眼皮跳的没停过,后背汗湿了一大片,压力比平常不知多了多少倍,他的徒弟小厦子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时不时给他使眼色求救。
大臣博览群书,上书惊异的奏明五月二十日特殊的日子代表着我爱你的含义,男女相聚的日子,男子可以送女子礼物讨对方欢心,女子再回礼。皇帝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旋即又打开看了又看,半晌后目光深邃,他嗅到了套路的味道,既然是刚发现的节日,就没有广为流传,如果他送了世兰礼物,不光能看见世兰惊喜的样子,还能看见因为没有准备礼物手足无措的世兰,到时候他假装大度的表示不在意,世兰心里给他上个台阶,二者兼备,岂不美哉?
皇帝是个行动派,立即派人准备了起来,所以就有了御花园这一幕。
他走到重瓣红玫瑰花株从前,笑了一下,“这个好看。”小厦子上前一步,殷勤的伸手要摘,手被打了一下。
皇帝合扇端立,目光不赞同,小厦子讪讪的退下。
苏培盛洞悉人心,宫里有名的老狐狸,对待官臣尚且游刃有余,对讨女生欢心这件事更加轻而易举,只是他惊讶于皇帝突然顽皮心性一时没反应过来。
“东西是皇上送的,无论美丑娘娘都会收下,如果娘娘知道是皇上亲手摘得,必然更欢喜。”他一边说着一边揣摩着皇帝的脸色,瞥见皇上嘴角勾起,说的更卖力,“咱们做奴才的粗手笨脚万一把花朵伤了就不美了,皇上既然喜欢重瓣玫瑰花不如就摘下一束送给娘娘。”
折扇放在腰间,皇帝悠悠神采,他眼里少见的真心。
“你倒是机灵,知道朕看上了它。满花园里也就它能入得了兰儿的眼了,这里花太少了又太素,日后让花匠重新培育,多种些这种花。”
苏培盛喏喏的应了,又问了一句,“皇上打算采几朵?”
皇帝转动着扳指。
他倒没想到数目,一时兴起,早知道就问上奏折的大臣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在考虑。
苏培盛善解人意道,“长长久久,合合满满,九朵花象征皇上和娘娘的感情,再用锦缎包其外表有始有终。”
“甚好,这个寓意不错,赶紧让人准备好,御花园也要重新布置了。”皇帝眼神一亮,随后想起什么,叮嘱道,“此事不许让世兰知道,嘴把严实了。”
清冷的黎明,盥洗室,年世兰沐浴更衣出来,铜镜前百无聊赖的梳着头发,听着奴才汇报着今日的日程和六宫发生的事情。
颂芝轻着脚,猫着腰进来。
鬼鬼祟祟的身影被铜镜完整折射出来,年世兰微微一笑,示意她过来。
颂芝脊背僵直,左脚拌右脚的走近,若年世兰没看错,刚才周宁海擦花瓶的动作也停了,眼神也不时的瞟过来。
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年世兰比平常晚醒来半炷香,等沐浴的时候,搓背的宫女的动作利落了不少,穿衣更是快速,还有时不时偷窥她脸色的目光,这些细微的变化巧妙的被年世兰观察到。
她倒是不着急了,慢条斯理的吃过早餐,其间发呆消耗时间。
晨光渐渐大亮。
颂芝与周宁海焦急的对视一眼,她们火烧到屁股了,娘娘倒是不着急,果然人与人都是有差距的,奴才天生的劳碌命。
在她们两个人忍不住开口催促的时候,年世兰好整以暇的开口,
“说吧。”
“娘娘,您只要闭上眼睛,奴婢给您带上眼罩,去一个地方就好。”
主仆三人多年情谊,年世兰倒不担心他们会害自己,就是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这是要整什么幺蛾子?
宫里生活平淡如水,如果能增加些乐子,何乐而不为,所以年世兰在搀扶着坐上轿子,比起露天的轿辇,贴心的加了帷幕,不能凭借温度变化感觉位置的变化,年世兰不禁感叹策划之人的细心,对其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放下帘子,在黑暗的轿子里笑了笑,让轿夫开路,她悠悠的留下一句话对守家的颂芝说,“好好守家,等本宫回来。”
明明她视线感知受到桎梏,待在四方的轿子里,却有指点千军万马的将军气概,连轿夫也受到影响,雄赳赳的挺胸。
皇上说了不许翊坤宫娘娘知道,没说不让其他宫的人知道,所以皇上给年世兰在御花园准备惊喜的消息不胫而走,飞速传遍皇宫,御花园仍封着,许多人出门想看热闹,看看年世兰什么表情,年世兰坐在轿子里,谁都看不见,用声音分辨人,路上给年世兰请安的嫔妃不知几何。
玉树琼花蔚上林,琼楼玉宇缀芳芬。奇花万树锦鳞泳,古木千株翠鸟鸣。
帝后游园花解语,嫔妃赏月柳垂荫。登高重九云堆秀,风光如画雨初晴。
袅袅婷婷的年世兰削肩婉约,细腰随着步伐的移动的款款扭来。她仍带着提前备好的眼罩,无意中是最勾人的诱惑。
“娘娘。”从门口到预定的位置有一段距离,侍卫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一把。
年世兰没有搭手,从侍卫身边擦肩而过,一股香气留袭。
侍卫只能眼睁睁看着年世兰被带离他视线,他盯着周宁海若有似无的搭在年世兰肩膀上。
君子体贴,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周宁海将年世兰护过崎岖的路,放下手。
年世兰唇角微涩,温软的话语流露,“谢谢你。”
周宁海愣住了。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年世兰的口中听到道谢,也许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知道太渺茫,才不愿在心上放下如此沉重的隐扰。
他深吸一口气,他低下头解开盖在她眼睛上的眼罩,眼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依依不舍的像送别一样,轻轻将她送到目的地,此时此刻此地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骑士的责任是守护公主,让她幸福,书里不都是这么说么。
感情这东西太沉重,选择了一个人注定辜负另一个人,这句无解。她并非看不到他的付出,而是回应的代价太大,忽略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原来娘娘知道。”
年世兰没有回答他的话语,转头对他笑笑,然后走进花团锦簇里。
皇帝抱着九朵大红色重瓣玫瑰从人群中走出来,越过重重大红花朵,他站定瞧都没瞧别人一眼,递给年世兰,这种时刻需要他说什么,他一时词穷,苏培盛在背后提醒他,见年世兰莫名的神色,脸一红,也不顾的什么花言巧语了,只硬硬道,
“送你了,希望你喜欢。”
御花园,彩铃飞扬,绸锦高挂,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年世兰穿的素雅,幽谷若兰。如此淡淡娴静的颜色,却压不住满身的媚,只看她的脸,眼角眉梢都流露着春情。
她低头看花,阳光照在她轮廓鲜明的侧脸上,带着一抹笑容,一时间皇上就看痴了,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只看见她略带诧异与惊喜的望向他的眼睛和他的嘴唇。
原来他刚才亲了她。
他能感觉到年世兰紧绷着的放松下来,眼睛亮亮的,像盈满了星辰。
”走吧。”年世兰冰凉柔软的手突然被皇帝牵住,她被牵着走向更深处。
一路上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皇帝满意的把年世兰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手里,能看见她的喜欢比什么都强,早先想的好处通通都忘掉了,只想着与年世兰一直走下去,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在期待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皇上。”年世兰脚步停住,唤住他。她泛着盈盈水光的双眸望着他,即使她长相不算极美,却令人心神荡漾
皇帝高大挺拔、矜贵傲岸的背影有了一丝玉山将倾的微妙,多年来的刚愎自负出现了一丝裂痕。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没有回过身,心里无比期待年世兰能说什么。
“臣妾早年伤了身子,在生儿育女上面艰难,我已不年轻,皇家还需新鲜血液继承江山大统,臣妾无颜霸占君心,还望珍重。”
皇帝指节捏紧的关节声响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心空落落的,喉咙像被人掐住了,只能听着身后的女人说着。
“臣妾原先不理解后宫为什么要时常选秀,现如今臣妾明白了,真正爱一个人是放手,而非独占,你贵为九五至尊
他微阖的眼望着天空,喉结滚动,高大身躯依然伟岸却又了一种坍塌感。
作者没写完,等我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