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迤逦而行,不过几步,只听得身后哀声大作,宫人们放声大哭。赵一泰疾奔而出,跪倒在皇后的青雀舫外悲声大呼:“皇后薨逝——”
皇帝怔了怔,有冷风猝不及防地扑进他的眼,扯动他的睫,那样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疼痛,如细碎的裂纹,渐渐蔓延开去。
他的声音恍然有几分凄切,在深沉的夜色里如碎珠散落,“皇后……”
宽厚的狐皮大衣披在乾隆身上,嬿婉柔顺抬头,“皇上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侧立在旁的女子温婉又有一种倔犟的一面,与琅嬅的顺从不一样,他自知对不起琅嬅,弥补时发现物是人非,今时今地皇上牵起她的手柔情似水,吐出句句真言。
“嬿婉,朕这一生对不起皇后,平心而论除了对嫔妃凌厉,朕不知她还有没有其他错处。”他缓了缓,“朕要命人将皇后住的船,搬进宫。”
嬿婉嘴角依然微笑,只是那双丹凤眼已蓄满晶亮的水,“皇上对皇后娘娘真好,奴婢听了好高兴。”
皇帝深叹:“朕今日不想听奉承话,朕自知不是一个好丈夫,辜负了皇后。”
乾隆十三三月十一日亥时,皇后富察琅嬅薨于德州,年三十七。
毓瑚把素练死前手中的绣球珠花交给皇上,皇上看出这是前年七夕送给纯贵妃的。毓瑚称自己没有找到其他的证据。皇上知道仅凭一只珠花并不能定罪,毓瑚告诉他纯贵妃正忙着置办皇后丧仪,嘉妃在她身边相助。皇上更加疑心纯贵妃。
皇帝一直静静坐在自己的龙舟之内, 他的声音暗哑低涩,像生锈的铁片涩涩地磋磨,
“宫里人人都算计朕,都想从朕这里得好处,孝贤皇后尸骨未寒,她们就讨论起继后的人选了!哪日朕驾崩了,她们是不是对皇位更加急迫!”
一日油水未进,皇帝激动的情绪使他重重咳嗽了起来。
嬿婉被吓了一跳,忙给乾隆顺气,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皇上您这是怎么了?这字可说不得啊,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奴婢也不活了。”
嬿婉英勇赴死的样子打动了乾隆,他缓了语气,“朕是被她们气糊涂了,朕正值不惑之年,又注重养生,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严重,你起来吧。”
麻溜起身,她给乾隆揉肩,“就是因为后宫迟迟没主,她们才蠢蠢欲动呢。”一个主意涌上心头,“要不然皇上表个态,要立谁就封为皇贵妃呗。”
皇帝不屑的哼了一声,端起茶盏“朕还以为你会有什么主意,你也跟皇额娘一个看法。你当皇后是那么容易立的么?朕要顾虑皇额娘的心意,还要黎民百姓一个交代,要选一个言行得体的皇后。”
嬿婉娇笑道:“奴婢说的话不作数,皇上您别往心里去嘛。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奴才给您看看小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
听她这么一说,皇帝才觉得胃里空空,忍不住掐一把面前人的脸颊,没好气道:“还不快去?没眼力见的!”
她心里偷笑,皇上就是口嫌体正直,故意大声道:“万岁爷要用膳了!奴才下去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