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对和敬颇有微词,小时候在他膝下嬉戏玩闹可爱纯真的和敬变成骄纵蛮横的样子,傅恒最多只是对她没有那么亲近而已。
钦天监向皇上禀报有客星见离宫,预示中宫有祸殃临头。皇上认为中宫痛失爱子,屡遭病痛,已遭受祸殃,何来不吉之说,令进忠将钦天监带下去。皇后一心求好,欲一同东巡,皇上让李玉安排下去东巡路上必得稳妥。
皇上浩浩荡荡东巡,这半个月过去了,虽皇后看起来气色还好,但夜夜难眠,人都虚耗透了。
素练给皇后端来汤药,皇后闻着味道重了些。素练道齐太医给药量加倍,说是皇后这几日舟车劳顿若是剂量不重,身子怕是撑不住,没事还得含着姜片,大补精神。
素练不解皇后何苦来东巡,这是皇上第一次东巡,皇后怕她没陪着被世人耻笑,说她名副其实,丢了富察氏的面子。
只是和敬并不想这么早的嫁过去,她还想多陪皇后几年。
皇后也知道联姻科尔沁部对富察氏有莫大的助益,也可帮助皇上制衡蒙古大部,可身为人母,她舍不得璟瑟。
如懿和纯贵妃劝璟瑟远嫁蒙古,称皇上执掌四方,就须安邦定国,皇后位至中宫,就须母仪天下,璟瑟公主是天之骄女,就须为大清尽心尽力,为皇上、皇后尽辅佐之责,别无选择。
皇后心中清楚皇上既然已经派两名妃子去劝说璟瑟,说明决心已定,只差一道圣旨颁布天下,也只得劝璟瑟,科尔沁部是大清最重要的姻亲,大清安定的后盾,璟瑟若是嫁去蒙古联姻,便是对她们和富察一族最大的扶持。
璟瑟在养心殿吃了闭门羹,来侍卫所找傅恒。
“大舅舅,你要帮我!皇额娘说等明天正月就要把我嫁过去,刚才我去养心殿找皇阿玛被李玉拦了下来,一个仰人鼻息的奴才也敢让我难堪!”她攥紧了拳头,眼中蹦出无名火。
傅恒叹息一声,“公主,皇后娘娘是为了你好。”
和敬摇头,大声道:“皇额娘才不是为了我,她是为了讨皇玛嬷和皇阿玛的欢心,我明明是她唯一的女儿,皇额娘怎么舍得…她怎么舍得…”话音未落她的泪水决堤而出,声泪俱下。
“连柔淑那个被养在亲王的病秧子,也能留在京城,事事我都比她更出色,她嫁了侍郎宗正,我却要去和亲!”
傅恒坐在她旁边,他这个小侄女就是被宠坏了,皇后娘娘教不了那就他这个做长辈的来吧。
“就是因为你的出色,你的尊贵,皇上才让你嫁给科尔沁。你是唯一的正统嫡公主,你是草原与大清交好的凭证,在这两样加持下,你的额附一定会对你很好。你到了草原吃好喝好玩好,再给皇上带回来一个从孙,到时候你再提任何要求,你的皇阿玛都会同意的。”
提到生孩子,璟瑟羞红了脸,“大舅舅你别说啦!羞死了!”
傅恒也觉得尴尬,摸摸鼻子,“额娘是这么教我的,我没说错呀。”
璟瑟埋首,又哭又笑,等哭够了,她拒绝了傅恒给她擦眼泪,骄傲的昂首,“大舅舅我想通了,我们大清朝除了科尔沁谁也配不上本公主,本公主要嫁要风风光光的出嫁!”
“大舅舅给你送亲,一定让你做紫禁城做出彩的新娘子。”
临走时,璟瑟瞟远边的晚霞,“大舅舅替我给嬿婉道个歉吧,那天我太冲动了,在那么多人面前打了她。”她莞尔一笑,“大舅舅,等我回来我就向皇阿玛提议给你们赐婚。”
傅恒大笑,“男女婚嫁之事微臣会办好,不劳公主费心了。”
皇上要嫁女儿心中难受,如懿建议皇上不如在京城设立公主府,让公主和额驸成婚之后多回来省亲。科尔沁部是诚心求娶,会好好待公主,如懿劝皇上不必太忧虑。
皇上打算回銮,为避免舟车劳顿,皇后的身子受不住,决定回程改走水路。
皇帝的龙船之后便是皇太后的翟凤大船,再便是皇后乘坐的青雀舫,其后才是嫔妃们的喜鹊登梅彩船一一跟随。
回程路上,嬿婉陪着皇后走到船舫上,
“皇后娘娘,皇上去拜庙后常常念起端慧皇太子,不知可是看见了什么?”
皇后:“亲王福晋来伴驾的时候,有一个孩子也跟永链那般大,出口成章,聪慧异常,皇上是想永链了。”
嬿婉:“人死不能复生,娘娘节哀。皇上跟奴婢提起,要拿端慧皇太子的遗物给人呢。皇上派奴婢送娘娘就是想问问您把二阿哥的遗物放在哪儿了。”
皇后驻足,疲倦而黯淡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紧紧握住嬿婉的手,“都收在长春宫的库房里,永链的和永琮的都在那里,本宫不让人动。”
嬿婉得了答案,这可是以后搬到海兰的证物可得好好记着。
皇后让嬿婉回去后,打发莲心素练先回到青雀舫上,但见两岸月色如画,一时也起了兴致,在船尾伫立,看着夜色中柳色青青,晓风圆月,也颇有几分动人情致,便贪看住了,道:“今儿月色真好,本宫许久没见这样清朗月光了。”
巧遇被皇上召去陪伴的如懿。
皇后:“娴贵妃这是去哪儿?”
娴贵妃笑道:“臣妾去陪皇上拟和敬公主远嫁的旨意。皇上还在等臣妾,臣妾就不跟皇后娘娘多聊了。”说罢郁郁袅袅的离开。
皇后盯着娴贵妃的背影又恨又无可奈何,怅然出声:“皇上,您不让臣妾这个做额娘的陪您拟咱们孩子的旨意,反而让一个外人越俎代庖。皇上您狠心啊!”
玫嫔看见独自一人在外的皇后,故意与海兰、纯贵妃在议论钦天监预言一事。
玫嫔笑得极爽朗:“就是一报还一报啊!为娘的做了什么孽,便都报应到了孩子身上!二阿哥和七阿哥都是健健康康的好孩子,怎么会一个个都早夭了!追根宄底的事咱们都不知道,许多事咱们也都只是看见了果,没看见因而已。”
绿筠吓得脸色微微发白,忙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道:“玫嫔,你还年轻,可别这样口无遮拦的,若是皇后娘娘听到了……”
海兰听她这般说话,忙打了圆场笑道:“玫嫔是爽利人,有什么说什么罢了。”说罢又去按着绿筠,“贵妃姐姐也忒小心了。对了,我正有一事要问姐姐呢,上次姐姐说起哪位太医调理妇科一方极好,玫嫔身上老不大好,每月月信总害她受苦,姐姐若知道好的,也好请来给玫嫔妹妹瞧瞧。”
那边厢夜风徐徐之中,皇后却是一字不差,尽数落入耳中,“一报还一报”五个字,几乎如钉子一般实实锥在了她心上,痛得仿佛钻肺剜心一般。尖锐的痛楚排山倒海袭来,皇后一口气转不过来,只觉得无数面孔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着,直转得天地倒旋,不知身在何处。
皇后只觉得胸腔里一呼一吸格外艰难,正要唤人搀扶,忽然脚下一滑,足下的花盆底全然不受控制一般。船上本就不如平底稳当,皇后身体一个踉跄,还来不及惊呼,便从船尾处“扑通”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第一个发觉皇后落水的是凌云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