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色近昏，雷声隆隆，大雨瓢泼。奇怪的是，肉眼看天竟无一片云，只偶见红霞一贯，浩然大气。

乃凶里藏大吉之兆。

喧嚣与森冷落满顾府里里外外。

“莲糥，把府邸大门关上，一定关紧咯，生得些官人小姐进来。”芙萍一边替顾夫人整理衣物，一边督促道，神色倒显得严肃而机警。

“姐姐说的是，莲糯这就去。”

说罢，她碎步直奔而去，来去如一阵清风。

两人都是顾夫人身边的侍女，一个聪慧机灵，一个温柔热情，平日里颇受顾夫人喜欢。

芙萍看着身姿轻盈的莲糯，油然一笑，然后低着头，径自做好手下的日常事务。

顾府里屋生气滚滚，灯火明澈。从外面望去，里面的人忙得不亦乐乎。

半个时辰之后……

“顾夫人生啦！”一女人的声音清脆响亮。

顿时，顾府上下沸腾翻飞，像是解开了平日里的愁眉。

十月怀胎，顾夫人吃了不少的苦头，这心里虽说有喜，但总是像有一堆幽怨。

眼下，顾夫人疼红了满脸，瘫在卧榻上，一只手颤抖地将帘幕拉上，随即眼睛死死瞪着头顶上方，思绪万千。额头的雨点大的汗滚烫不止。

夜里的风，带着几分香晕，染醉了顾府上下一片人，大家各自等着传讯，各怀顾虑。

从听到女人的欢愉呐喊至始，到现在方有五分钟始。只见窸窸匆匆的脚步声从里屋传出来。

“接生婆出来了。走，芙萍，我们去问问到底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莲糯激动地拉着芙萍的手。

“七婆好，夫人所生是小姐还是少爷呢。”莲糯第一眼瞧见七婆，便急着开口。

“啊……小的恭喜顾夫人，是小姐。算命先生还说，此女生于戊时，乃吉时也。且天见红霞一贯，佛光临世，尤乃人中龙凤，预示天选之人，可纵于天下，魁首之命。只是，天时有反常，忽阴忽晴，对小姐来说，可谓是一生兜兜转转，周而复始……”

说罢，七婆头也不回地离开顾府檐下，没有撑伞，淋着一身的雨，鹅毛大小，钻心的冷。

“别管我，我位卑不打眼。你们快进去好生伺候顾夫人吧，她身子本来就弱，现如今正虚着呢，别让受了风寒。”

说罢，七婆将手摇到背后，朝她俩挥了挥手，示意不要跟过去了。

一道坚定如一的背影，略显佝偻，却矗立在大雨如注的黄昏中，渺小而铿锵。

“我为其接生，鬼府当以判我使其生之大罪。我知道，每个人都有天生的命数，我无能为力，算命先生也如此。小的万般感恩当年顾夫人手下留情，不杀之恩。如今，小姐降生，我七婆无以为报，只愿这漫天雷雨，能全打在我身上，我能扛。不过万万不能让小姐此生多逢遭磨，而意难平啊！”

七婆昂着头，大声地诉说，边说边向明沉宫走去。

远方，几朵曼珠沙华在凉薄的风中肃然起舞，窸窸窣窣，任凭雨打风吹去，却难以逃避。

故里三千，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