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衍儿亲启

衍儿亲启——

衍儿，也许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姐姐已经不在了。

别难过，为了这一天，姐姐已经谋划两年多了，如今，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两年前我跳崖后，是你在崖底救了我。

我奄奄一息时，看到你站在我面前，周身裹着光，看着有些朦胧，像是不染尘埃的谪仙，随时会飞升离去。

你说你叫沐衍。

你不知道吧，其实姐姐记得你。

我记得你的眼睛，异色重瞳光波潋滟，在严寒冬日，那只紫罗兰色的眸子，像皎洁的月亮。

那夜月光下，你苍白的脸给人一种难以忘怀的美，如若说人间有三绝色，那么雪色和月色之间，你是第三绝色。

冥洛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这些年，我在空中如浮萍无依般飘着，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扎根，幸而有你相伴。

每逢月圆之夜你就消失，激动的时候眸子闪动着紫色波澜……我从来不忍心揭穿，我怕一个眼神，这个美梦就会支离破碎。

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么可爱，你低头看书的时候有多么安静，你认真听姐姐讲话的时候有多么乖巧，你来去无踪的时候有多么神秘……

很多的梦，趁夜色起哄。

我想，看十五的圆月，看皎洁的月光在荷叶上摇晃，和水面上的点点星光，有你陪伴在身旁，而不是冷冷清清的眺望充满乌云的远方。

不如扎进水里，下潜、溺毙、被细密的气泡淹没，虚握的手掌蹭过一节鱼尾，晃起一池月光，闭眼描摹着你的模样。

虫在鸣，鸟在叫，藏进水里，鱼也会吵闹，夏夜多苦闷，痴怨在脑间鸣叫，但若是你在我身边，那些定扰不了我的清静。

月亮很遥远，我的目光隔着一层水波望向顶上，好像我也有机会去摘一下那高处的光亮。

我饮尽一碗苦酒，荷叶遮在头顶。

可我再守候，月亮也终究会离我而去……

我甘愿化身为祭，换我族亡灵重生。我死后没有尸体，那便为我，立一个衣冠冢吧。

将我葬在魔宫后山，那里种满了桃树，到了春天，满地落英，其余日子里，长林丰草，莺雀会为我歌鸣，蝴蝶会为我起舞。

我想换上一身嫩绿色的衣裙，顶着一个双平髻，随手挽一个剑花，回到我最初的模样。

你亦不用来为我扫墓，不必到我墓前祭拜。

庄子说过一个故事：在一个浅浅的水洼中，有两条小鱼相互依偎着，他们靠相互吞吐泡沫，来保持身体的湿度，庄子说，与其这样辛苦的相濡以沫，不如，你向左，他向右，你入江，他入湖，从此两两不相见，自由自在，相忘于江湖，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冥洛，我希望你能儿孙满堂，平安喜乐，我没体会过的生活，想要让你替我试试。

去看镀金晚霞、浩瀚星空，去看淙淙彻暮、檐雨如绳，去看停云霭霭，时雨濠濠……

你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下半辈子，一定要活的开心些。

答应姐姐，这一生一定要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