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的十六岁,是不是和我一样,有一本带锁的笔记本,里面装着一些无法投递的心事。年少的惆怅和忧伤像蓝天里的一抹流云,倏然而来,飘来飘去,如果给它加上期限,刚好是一个星期。
今天是星期一,新学期的第一天。
“立秋”早过了,路旁的树叶依然苍翠,在太阳的光线里,被织成一张张细小的好看的网,散落在路上,让人心生欢喜。
放学回家路过文具店,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浪潮般的悸动,进去买下了一本带锁的笔记本,它有着浅蓝色的封面和封底,上面画着几只白色的米菲兔。我喜欢蓝色,向往天空和大海,憧憬未来和自由。
此刻,夜晚静且好,暖黄色的白炽灯传递光,也弥漫出一股温柔的力量,白天的各种情绪:欣喜、惊讶、兴奋、郁闷……逐渐溶解在轻柔舒缓的光线中。
早会结束,我随着人群涌进教室,走着走着,脚上新买的帆布鞋突然被人踩掉了。我回过头看见一张俊秀的脸和一抹尴尬的笑。
笑意从少年略带惶恐的眼睛开始,慢慢拂过脸颊,在他想说话却又没有说得唇间绽放开来,露出了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这脸和笑容如暖春的阳光,将我要生气的心融化了,比如钟摆和鼓槌敲击,我心里“咚咚”作响,来不及提起鞋根,我便逃也似的挤过人群跑了。
这莫名的感觉,让人恍若在自己编制的梦里,忐忑不安。年少的喜欢是禁忌,释放出一种危险的信号。
我不知道也不敢与人说,只好将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笔一划转成文字,流淌在带锁的笔记本里,当成秘密珍藏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握着笔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星期二上午有两节连堂的数学课,老师在讲函数公式。
我常常梦见数学考试,同学们都交卷了,而我一道题也不会写,老师用失望和犀利的眼神注视着我,着急和惧怕让我从梦里惊慌失措的醒来。
今天的数学课,我的脑袋依然如一团乱麻,等差数列和等比数列成了水中不断飘荡的倒影,让我无法分清。思绪像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停地荡漾开来。
我又想到了少年,想到了他惶恐的眼神,想到了他腼腆的笑容,想到了他像是被光照亮的脸庞。
我幻想的他和我有着同等的心跳,有不用言说的默契。奇妙的臆想装在懵懂懵懂的身体里,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沸腾。
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喝水的时候,走路的时候,上课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他。少年的脸,如同大雨前不断低飞的小鸟,挥之不去的在我脑海里盘旋。
老舍写了他记得一个女孩的眼:“当我忙得忘了许多事,甚至于忘了她这两只眼会忽然在一朵云中,或一汪水里,或一瓣花上,或一线光中,轻轻地一闪,像归燕的翅儿,只须一闪,我便感到无限的春光。我立刻就回到那梦境中,那一件小事都凄凉,甜美,如同独自在春月下踏着落花。”
我也像踩着落花,暗自欣喜。
下课铃把我从彩色的梦境里叫醒。
现实让人怅然若失。黑白上看不懂的公式像个怪兽,正龇牙咧嘴的朝我:“嘿嘿,你就是一个虚度年华,把时间用来开小差的失败者。”
难道那张脸,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真的是父母和老师口中的洪水猛兽,会把我的分数、高考、未来、梦想通通吞噬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美好。
我渴望拥有,但也害怕靠近。
我不想做别人眼中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