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迎来一场大雪, 红墙绿瓦皆铺上了一层白。寒风扑面而来, 宫娥个个低着头,倒是没能看见一个人,女子素衣着身,醉倒在宫墙角。
待人发现之时, 早已成了个冰人。
景仁皇后张玉容得知消息, 急忙赶至景华宫,一路怒气冲冠。来至苛责宫娥, “怎么没有人看紧太子妃?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如若太子妃此次有什么三长两短,整个景华宫的人, 通通给本宫去陪葬!”
遂下令, 将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活生生打死,以儆效尤。
其余人等听着原本在太子妃身边春风得意的宫女的哭声与求饶声,通通低着头,战战兢兢,无人胆敢上前,为其求情。只是心中殷切期盼,愿太子妃安康。为她们寻一条活路。
而如今, 太子妃体温不断升高,身体犹如一个火炉。众太医束手无策,惊恐地跪倒一地, 如今这样的情形, 怕是要不行了。沉默之中,一道响亮的婴儿声响起, 伴着这声哭啼,床榻上的人儿轻轻蹙眉, 喊了一个“沈”字。
几位太医轮夜相守, 终是将太子妃救了回来。
张玉容舒了口气,心叹她终究还是命不该绝。
随着京城流言四起,宫人私底下亦是相传,太子妃用情至深,实在是位可怜人。新嫁半年,太子殿下便薨逝,留下她与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小殿下。
如今,她醉倒在雪地里,怕也是因为念起来已故的太子,一时动情,才这般模样。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雪停时,张玉容再至景华宫,只见那人倒是忘了自己是病体,在院中蹲着逗猫。张玉容脚下带风,走至她面前,想起她不知珍视自己的身子,气恼,“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仰起头,随即抱着猫站起身来,面容一派平和,“儿臣见过母后。”
不露声色:“母后为何如此问?”
“秋月华,你莫要当本宫是傻子,什么都不知!你是东宫太子妃,而他也已娶了新妇。大局该当如何,你可明白?”
皇后暗暗提醒秋月华,万万不可一时大意。
秋月华摸着猫,笑着应道,“儿臣明白。”
她永远是这个模样,不怒不恼,只是笑。
就像是那个人娶了妻,她自己也只是跑到雪地里喝醉了,醒来了便笑着。连同陪着她自小长大的婢女被张玉容下令打死了,她也只是笑,什么都不问。
张玉容盯着眼前的秋月华,饶是她在深宫中多年,亦是看不清她心中的所思所想。
痛吗?
可她如今又是满面的笑容。
不痛吗?
那为何又一人醉倒,连带昏睡中,依然念他的名字。
直到皇后离去,秋月华站在原地,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冬日里天冷,她又是病体,宫娥们均担心不已,生怕她冻出个好歹,又惹张玉容生气。
而宫殿里的小皇子亦是哭啼个不停,任由奶娘如何哄,都哄不好。
秋月华也只是听着,不为所动。
直到怀里的猫从她怀中跳出,这才惊醒。
秋月华只见院中梨树下,男子急忙解下身上披着的大氅,走至她身旁,将大氅披至她身上。他满脸忧色,责怪她,“不论如何,便是你心里再难,也总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的。”
秋月华看了一眼披在身上的大氅,笑着行了礼,“谢过三皇子。”
墨与君连忙将她拉起,“没有旁人,无需多礼。”
秋月华主动退后,“你我乃叔嫂,自当有别。”
墨与君无奈叹气,“月华——”
转而他又道,“月华,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近乎哀求。
秋月华抬眼看他,瞧着瞧着便笑了,问了一句逾矩之言:“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墨与君一时哑言,只说:“我一定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