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乔跃的脸似沉入了一团黑雾,阴森可怖。
突然,一记又狠又快的拳骨落在何誉的脸上。
何誉没来得及反应的惯性倒开,脑袋嗡嗡。
乔跃甩手,舌腔顶了顶腮边,轻蔑的哼笑一声。
“老子帮你治病。”
接着,便是一拳两脚,两拳三脚…
空气挥舞流动的声音,给人们枯燥乏味的生活解腻。
自此遭,何誉原本不太健强的身体,绕满了淤青,父母坚决要让乔跃受到惩罚。
双方对峙已久,何誉才得知乔跃的家庭复杂,父母尸骨未寒便由大伯控制财产,周亲虎视眈眈的觊觎着乔跃兄妹二人,随时预备要将二人吃干抹净,而年仅十多岁的的乔跃坚守住了父亲留下的财产,争取得一席遗产继承权。
那样精明傲血的人在夹缝中拼命求生,却能与何誉的父母久久僵持不下,直至事情牵扯至林姿的名字。
何誉至今也忘不了,那个在医院度过的秋夜。
窗外月光微弱,亮不过他房间里的灯光,他听着输液瓶一滴一滴落下来的声音。
乔跃扳开房门,一瞬闯入。
秋意倦怠,夜间的寒色笼罩在乔跃的肩头,他冷硬的脸上覆上几丝薄汗,大着步子走到何誉的床前。
“管好你爸妈,别把脏水泼到林姿身上。”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却盖不住满身的猩怒。
何誉在医院呆了许久,对外面的事情也没有过多了解,事牵林姿,他的心也紧了几分。
但此刻他看着乔跃风尘仆仆,急促警告他的模样,他强装镇定,一个卑鄙的想法萌生于心。
他捏着心弦,反驳的话止于喉间,抬眼望着乔跃,静静地说“我说不,你能怎么样?”
时间好像停滞,两个男孩抬眼的视线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只是下一秒,何誉便怔了面孔,微颤着脸颊。
乔跃跪立在他面前,腰杆却直直挺着,冷峻的脸紧绷着,眼里是不卑不亢的傲色,令何誉心中一凛。
“要是不够,你说,我做。”乔跃的声音不大,却笃定至极,像一把箭直直飞射入何誉的心里。
何誉撇过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有些恍惚,荒谬的想法在他脑海游荡。
那一刻他魔怔了似的相信,无论他说什么,面前的人都不会犹豫半分。
一时间,二人出奇的默契,无言、不语。
乔跃起身,俯看了一眼床上的何誉,抬腿离开。
空气归于无声,何誉闭眼。
这一刻,他无法说服自己了。
不久后,何誉劝服父母不再追究,转校离开。
那时他想,或许只要林姿的梦想成真,无论是怎样的梦想,无论实现的方式是怎样,无论是不是他在她身边,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确信,乔跃会陪着她,那个他只见过几面却异常信任的不良少年。
他转学一年后,已不再徘徊执拗于童年之事。
但,乔跃死了。
没有人能找到林姿。
后来的每一年,偶尔会在那样相似的一个夜晚,梦中的少年站在林姿的身后,没有颜色没有面孔,他看不清是乔跃还是他自己。
只是,那个少年的头永远高昂,双手插兜,臂膀成保护状,环形笼罩着前面的女孩。
那不是自己,因为在他的视角,永远站在林姿身后的,只有乔跃。
那个他从内心深处恐惧过、佩服过的人。
那个高傲到对所有人都视如草芥、对敌人残忍冷血、那样鲜明的人,却是林姿眼里最阳光明媚的少年。
那段朦胧的往事是他这十八年顺遂人生里唯一的黑色插曲,但似乎随着主角们的消失,他的记忆也不那么清晰了。
直至他再次见到林姿,身穿校服,低头独行的林姿,似脱胎换骨般。
如今,他不会再让林姿遇见下一个乔跃,这一次他要将她完完整整的拉出来。
因为,他坚信,林姿只是误入沼泽。
沼泽永远是沼泽,凶多吉少。
乔跃的那条命已经帮他证明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