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姿的转变,王伟业是最痛心的。
他把林姿叫来办公室,让她坐下。
然后收拾了一下桌上杂乱的资料,然后叹了口气,十指交叉,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开口似的。
“林姿,如果你能重新开始,你会走一条不同的路。”
批评,指责,劝导,王伟业知道,对林姿没有用。
她不是一般的学生。
“王老师,我才明白,有些人天生就只能走一条路。”林姿淡淡回答。
王伟业默然。
这一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林姿眼里的坚定,他已经看到了。
他点点头,示意她能离开了。
林姿离开前沉吟一瞬说道“你是个好老师。”
你是个好老师,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王伟业一愣,林姿的背影远了。
他看着面前成绩单上的林姿二字,回想起几个月前林姿刚转来的那一天。
那时他早已被告知林姿的过去,但他看到林姿的第一眼开始,他决定收下这个学生,也只有他愿意留下她。
那时的林姿没有颜色,不管是她的眼里还是她所展露的她的人生。
没有颜色,提线木偶一般的低头叫他。
“王老师。”
但后来他觉得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林姿的沉默如同她静下来的心,透明地除了她的成绩稳步上升所展现的变化以外,看不到她任何的变化。
她不和任何人交流,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人,就像她第一天来和王伟业说的唯一一句话。
“王老师,我的目标只是高考,我的终点也只是高考。”
王伟业折起成绩单,放进资料最下一层,他想着。
这大概不是林姿的转变。
这是她的从前,也是以后。
在林姿是“好学生”的那几个月,林姿也度过了对一般人来说,很灰暗的一段时间。
但对于当时的林姿来说,她不过是从一个黑暗跳到另一个黑暗,或者说。
她从未离开过深渊。
只是今天,这些事又被人重新掀开。
“阳子哥,就这几个。”
寸头男推了推前面几个低着头,因为害怕而呆愣的女生。
陆丰阳抬眼看了几眼点了点头,吐了口烟,没说话,又坐到林姿身边。
“坐远点,这牌子难闻。”
林姿用腿踢了踢陆丰阳,厌烦的摆了摆手。
“得得得,难伺候。”陆丰阳丢了烟用脚踩了踩,又坐了回去。
被推过来看着这一幕的几个女生,浑身冒起了冷汗,而站在旁边的一行人早就见怪不怪,没什么动静。
气氛很安静,没有人再说话,但大家都知道,他们只是在等应该说话的人。
但这样压抑,混沌,沉重的空气,让某些人感觉快要窒息。
“林,林姿,不…不,林姿姐,放过我吧,我之前不是有意的,是我贱..是我贱…”站在最前面的女生砰的瘫软在地上,近乎爬行地抓着林姿。
言语混乱,面目惊恐。
林姿垂眼看了看身前语无伦次的女孩,认出来了。
她的短发最好认。
几个月前林姿刚转来这个学校。
宽宽大大的校服,不经打理随意披散着头发,她有意透明而无存在的在这里生存着。
但她撕不掉这张脸。
她大多数是一个人在教室拿书坐着,风风火火的人瞧不见她,但总有那些淡如水,时时在观察的男生们。
对她的示好,她沉默不语,也没有厉声拒绝。
可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女生们来说,没有厉声拒绝也是错的。
或者说是,她们爱慕的男生多看了她一眼,她就错了。
她没有在来到的第一天就拉帮结派,也没有再后来的热情邀约里应约。
所以,没有人帮她。
第一次,她被推到厕所,一个所有施暴者都热爱的场所。
她们在里面笑的那样肆意,言语那样张狂,盖过了所有班级朗朗的读书声。
世界上的眼睛啊,请看一看吧。
她们摇晃的马尾是青春的象征啊,她们欢笑的脸庞是无忧无虑的真实写照啊。
林姿坐靠在厕所最内侧的地上,窗口阳光直射她鲜红的脸庞,她的眼睛干干的。
她不太记得那些人,她的感受也不那么深。
因为当她洗完脸重新拉好校服拉链,从这些不停变换的场所走出去的那一刻。
她的记忆更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