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入云的树，黑棕色的树干黑的好像能透出人影儿，深绿的叶像厚厚的云一样，都压的人透不过气。
07抱着小狗坐在树下，一动不动。
小狗狗红棕色的毛发已经不再有光泽，还打着结，哈着气的嘴巴也不再张开。
只有总是湿润的小鼻头还在很微弱的动着，瘪瘪的小肚子也几不可见的上下浮动。
这只狗已经快要死掉了。
它是被人折磨成这样的。
就在07面前。
“你就像这个小畜生一样，我让你死你就活不下去...记得听话一点啊。”
“那么喜欢狗的话就狗叫给我听好了。”
“废物！那么多咒灵都没法觉醒吗?！要不是没有多余的血液，你这个废物怎么能活到现在！！”
07低下头，黑色的发遮住脸颊，脖颈间项圈接触皮肤的触感稍微唤醒了他的意识。
他眨眨眼睛，从无意识的状态醒来，抬头的动作像老旧机器一样。
他缓缓看向四周。
没有人，也没有被窥视的感觉。
要怎么办呢？
它要死了。
他没有药，也救不了它。
...下次那些人再来的时候，能不能找一些能让它不难受的东西呢？
一定可以的，他们有那些让人很痛苦又一下子停止痛苦的东西。
他已经记住停止痛苦的东西的样子了，...只要那个时候悄悄吐或者偷出来一点给它，它就不会这样了...
虽然可能被打被骂被喂那些东西...
想到这里，07眼睛里去了些迷茫，紧接着问题又来了——怎么把它藏起来?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想要它活，要是看到它，该让它去死了。
...只要能把它藏起来，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的地方，那样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这样的地方。
否则他早就藏起来永远不被他们找到了。
07肉眼可见的焦躁不安起来，他极其迫切地想要把小狗藏起来，他肯定着——只要把小狗藏到用药的时候，小狗就会像之前那样舔弄他，环绕他，不会痛苦。
07听到脚步声逐渐传来。
他的呼吸开始粗重，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的心跳声很大。
门开了。
小狗也消失了。
但07的心也死了。
因为07感受不到小狗那微弱至极的呼吸声了。
07被研究员像拎东西一样拎到了手术台上，以往还会有反应的他这次像是死了一样。
研究员被吓了一跳，这个可是最珍贵的实验品，要是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死。
“没事装死做什么！小怪物...看什么看?！”
07死水一样的眼神吓到了研究员，恼羞成怒的研究员把07甩在手术台上，之后很顺手的扇了他几巴掌。
第一下的时候嘴角就出血了。
但07没有给出一点点反应被力道打倒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
要死了吗...
只是想要活下去...
...好难啊
研究员被他死水一样的眼神吓到，打了之后还不解气，连实验也不做了，狞笑着把07丢进了一个屋子。
那个屋子密不透风，即使开着门也一点点光都照不进去，伸手不见五指。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吼叫。
“咒灵操术觉醒，第一百二十八次。”
07被推进去的下一秒门就被关上了，黑暗将他小小的身躯吞噬。
07看着很适应眼前的黑暗，身体已经自动把存在感调整到最小。07想到自己的小狗，又回忆起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开始僵硬的小狗尸体出现在他怀里。
在刚刚，他万分紧张心律加速放空大脑只想着把小狗藏起来的时候，小狗真的被他藏起来了。
他觉醒了新的能力。
不过...把小狗放进去的时候他才感应到这个新能力只能存放死物。
也就是说，小狗死了。
被他杀死了。
怪物袭来的前一秒07把尸体重新收起来，然后熟练地往旁边躲。
怪物不知变通，把门撞的哐哐响。
“玛德，这次动静怎么这么大?！...哼，小杂种，敢吓我...”
第一百二十八次的实验比之前每次都要快速，动静也比之前每次都大。
07从里面出来还在止不住的干呕。
呕到痉挛。
呕到喉咙出血。
研究员说的大部分话07都差不多可以听懂，但不怎么会说，也没人会对他做实验之外的活动。
哦，除了拿他出气的时候。
他一开始不清楚那些音节、字符是什么意思，但听的多了，07也基本上明白了，知道这些人想要他有“咒灵操术”或者“六眼”。
最好的情况是二者兼有。
但遗憾的是，07一个都没觉醒。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眼睛被直接挖出来了，塞进来一双很美的眼睛。
那些人称为“上一双六眼”。
但07更喜欢自己原来的眼睛。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颜色，但07觉得很漂亮。
而不是这双更美丽的、让他浑身都痛的眼睛。
好像他身体里所有的养分都被汲取，只留给他维持基本活动的小部分。
他的新眼睛逐渐生长在他的身体里，但那些人依旧不满意。
07不懂，但他被那些人弄得很痛。
比没换眼睛之前任何一次都痛。
他们从来都无视他的痛苦和嘶吼。
新的眼睛能看到很多东西，但就是太多了，他的脑子快要炸了。
好在他闭上眼就只能看到面前一米左右的事情，后面左边右边都看不到了，会好受很多。
那些人经常给他的新眼睛做实验，之后又带上项圈抑制眼睛的功能。
他们实验了好多天之后又想把眼睛给他换回来，最后他们还是放弃了。
“六眼已经长在他身体里了，拿不出来啊，怎么办？”
“就让他当六眼的容器好了，虽然比不上那位，但部分功能还能用...”
“就是眼部经常流血太麻烦了些...那位的血没了...否则就再做一个出来...”
“不止那位六眼，咒灵操术的也快没了...”
“呵...便宜07那个小怪物了...能多活几年...”
他太想要离开这里。
前年的时候，07的咒力波动的很厉害，其他人都认为他大概率能觉醒咒灵操术，但他只觉醒了一个风力术式。
他们说他越长大越废物，觉醒的术式很没用。
但07很喜欢觉醒的时候变幻成风的感觉。
或许就是因为太想要离开了，07才觉醒了最自由的“风”。
不过就是因为他在监控下变成了风，很快就被那些人发现。
之后换来的是一个新的特制项圈、还有第一次的咒灵操术觉醒。
“陌生的咒力是这个小怪物的！”
“...第一次觉醒就幻化成风...可惜了...”
“差点就被他跑了！到时候我们都要完蛋！”
“不是咒灵操术也不是六眼的传统术式，...都是一样的废物...以后不许他用术式！”
“既然传承不了，就用些其他方法，人在绝境里，能做出很多事情呢！”
于是，咒灵操术觉醒开始了。
尽管07生长在实验室，一直被实验，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
但他最讨厌的就是咒灵操术觉醒。
数不尽的怪物向他扑过来，带着恶臭和粘液。
他年纪太小了，咒力也不充备，抵抗不了那些怪物。
于是他在遍体鳞伤之下，在意识不清只想活下去的时候，恍惚间吃掉了人生中第一个怪物。
一个蠕动着的，巨大的，丑陋的肉块。
“他竟然吃下去了！呕——”
“我的天，...咒力...增长...”
“不愧是那两位的血脉...”
“咒灵操术觉醒快准备第二次，看看他的上限究竟能将多少咒灵转化为咒力！”
“还有咒灵与咒力的转化率...”
直到今天，是第一百二十八次。
“咒灵操术觉醒”很快就和“六眼”一样，成为他最厌恶听到的词汇。
一个太过恶心，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
一个太过痛苦，筋脉和血肉无时无刻不在支援眼睛。
————
07的眼睛又开始流血了。
很快嘴巴里也涌上腥甜的液体。
之后是熟悉的加倍痛苦。
07结束了一天的实验，感受着身体的疼痛，趴在自己的小地方，手指划着什么。
研究员叫了他几声，07不想回答，也没有力气回答。
男人不觉得07因为今天的实验筋疲力尽，他只觉得连07这个小怪物都敢忽略他。
自觉被忽略的男人粗暴地踩入平时不屑踏足的地方，一把拽起07，给他注射了一管营养液。
然后把07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他的脚印破坏了07手指画的图案。
还能隐约看出是个狗狗的头。
07的目光虚虚的落在那个被破坏的图案上一会，又闭上了眼。
病态般苍白的肌肤上还带着经年累月的伤痕，07趴在那里，似乎在睡觉，又似乎是昏厥。
在07还不怎么会说话的这个夜晚，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不要在自己所看重的事情上增加额外的期望，尤其是还很弱小的时候。
“这是你养的小狗...自己都是个小宠物...太可笑了...”
“你说的什么啊？除了你自己有人能听懂吗？”
“呀——你竟然哭了？哈哈哈哈...小怪物你竟然哭了...你哪里有资格哭?竟然会为了一只狗?”
“...你就像...这只狗...，...去死...”
他连自己的安全都无法保障，不该妄图其他。
不属于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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