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缘溪,我要知道的是许辉山,涂坤,李宏兵,他们三个所有的犯罪实情,对你们的纠缠没兴趣!”
吕悟信看着眼前近乎疯癫的若缘溪说着些毫无作用的话,顿时发起了火。而一旁的方镜心则是听得津津有味,被吕悟信这一生气吓了一跳,只好收回了抵住下巴的双手!
“吕警官,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承认许大哥犯了罪?你弟弟的事不是你自己查清楚的吗?你对付许大哥三年了,他真的罪大恶极吗?”
听到若缘溪这样说,吕悟信怒火更甚,但却强忍了下来继续说道:“对你们这些社会的毒瘤,就算到了地狱,我也会跟着你们!”
若缘溪冰冷地大笑道:“是啊!毒瘤,我们是!可是这个世界需要毒瘤不是吗?你怎么不说为了钱勒索许大哥的三个毒瘤呢?三个人,他堂姐,他同学,他兄弟的女朋友,一个接一个的告他强暴。还有,你们不是把设计陷害许大哥诈骗的人当做成功人士,勇为市民了吗?就连李宏兵,涂坤那样的人渣都没得到法律的制裁,你为什么抓着许大哥不放呢!你说啊,吕悟信!”
若缘溪突如其来的暴喝将两人吓得一时间接不上话,她的声音响彻整个客厅,在竭力控诉,也是在崩溃哭泣!人这一生哪里能洁白无瑕,毫无过错。又哪里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道尽,说清的?
有些秘密就是不能说,有些人就是挣扎在泥塘。就算有一天能够成功,出名,有钱,那又怎样?不过是底层眼里的眼红,上层眼里的不屑。
“你查吧,将公司封了,把我抓进监狱!你也许算是个好警察,可是又怎么样呢?在我生活中你不过是蠢得不能再彻底的囚犯,被你的自以为是牢牢囚禁!”
“若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我是当过小姐,怎么了?许大哥正是因为这个才始终没有碰过我,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知道脏!我不在乎,遇到他就足够了!他杀了我韦靖江又如何?他跑了又如何?你们这么爱管闲事为什么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管?”方镜心本想开口劝若缘溪冷静下来,没想到换来更加无法控制的怒火。
两人呆呆的看着发狂的若缘溪,浓烈的香烟在她面门环绕,一口一口的烈酒下肚,她也随着越来越疯癫!
此刻吕悟信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神情,是恐惧?是无措?是感伤?不,是落败,一生的落败!
若缘溪一醉倒地后,吕悟信与方镜心自行离开了。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各自沉默着。
方镜心作为年轻警员所知道的不过是影视剧里的罪大恶极,人民警察的英勇无畏,却不曾想到警察总是在为别人的人生坎坷,命途多舛而奔波。作为老警察的吕悟信抓过毫无人性的谋杀犯,见过社会的法外之地,这些都是在角落里驱赶阳光的深渊,那虚空的冰冷仿佛连时间也能冻结。
吕悟信的弟弟正读高中的时候出了车祸,那时候自己正在调查一起贩毒走私案,眼看就要查出眉目,上面却下令禁止追查。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天,A市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吕悟信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里面的争吵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小时前火急火燎的赶来警局,局长亲自出来迎接。
刚工作的吕悟信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追查几个月的案件会被一句“没资格!”拉下了水。那三人走后,局长对吕悟信发了这些年最大的火,一叠文件重重的打在吕悟信的脸上。这个年轻的警察上了毕业后的第一堂课,却没有学到该有的知识。
吕悟信发了疯一样整天追着涂坤查,家里,沙场,牌局,酒店,他清楚涂坤不是最大的主谋,但却是自己唯一的突破口!可是累倒在厕所的吕悟信在一天夜里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弟弟出了车祸!
吕悟信急忙赶到医院,连报告都没打一声,却只是看到了弟弟冰冷的尸体。
“他才十八啊!他学习认真,他从不惹事,自己照顾了他十五年,他是我弟弟!他将来是要考医学院的,他要救死扶伤……”
开车的是涂坤的小弟曹磊,醉驾!仅此而已!
吕悟信就这样查了涂坤十几年,尽管当年真正的大鱼坟头已经长草,尽管当年的局长挨了枪子,他,永远不会放过涂坤!
五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许辉山,当时他因为诈骗被逮捕。现在社会上的年轻人干这行的多了去,不是新鲜事,可新鲜的是举报者是涂坤!
涂坤作为证人指认许辉山以诈骗的手段骗走了李宏兵的十万块钱,许辉山因此入狱六个月。家里东拼西凑,卖了房子,土地赔偿了李宏兵三十万。
若缘溪问自己还记不记得许辉山的眼神,那是吕悟信见过最冷漠的眼神。许辉山出狱后时常与涂坤,李宏兵两人来往,不久后做起了生意。仅仅一年半的时间,许辉山就身家千万,而涂坤和李宏兵也是随之富贵起来。涂坤卖了沙场,整日享受生活。李宏兵也是扩建了自己的百货公司,还买了许辉山家电的股份。
吕悟信三年左右的时光见证了又一个涂坤的诞生,这是这个涂坤更加的有头脑,更加的无法无天,自己还抓不到一丝把柄。他不能放手,哪怕只有一个人不放手,涂坤也必须伏法,为了自己警察的身份,也为了自己的弟弟。至于许辉山,虽然是这个世界打磨出来的黑暗,但自己也绝不能让他蔓延其他人的光明!
因为许辉山的踪迹一直找不到,这起案件只能是做一件事——找!全国各地的找。吕悟信花了十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最终若缘溪名下的家电公司因涉及灰色背景被查封,若缘溪因吸食过量毒品导致疯癫,在戒毒所待了三年又转到精神病院治疗了七年。
查封了若缘溪的公司,财产后,吕悟信申请离职了。去了哪儿,谁又会想去知道呢?也许是乡下独坐发呆的陌生人吧!
一晃又过了十年,这十年没有许辉山,没有吕悟信,没有涂坤,没有...什么都没有。
吕悟信没有将涂坤送进监狱,许辉山依旧没有出现,这个世界依旧昏暗,生活始终孤寂!
站在大街上的若缘溪已是中年,十年的折磨夺走了她的一切,不知道去哪儿,不知道做什么,就如同许辉山第一次站在监狱门口时一样的无所依托。人到了绝望的时候就连自杀都会感觉到多余。
“一点红霞落,落花随风过。
过往无处说,说者皆被没。”
总有那么些人在等待,用一生守在一个地方,没有盼望,没有起伏。
二十年后,一位老妇人在花海湖拱桥上晕倒在地。行人你来我往,纷纷避开这几十年风霜的历史,老人最终被救至医院,查出了癌症晚期!
老人没有家人亲戚,哪怕认识的一个朋友!这天病房走进一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给老人交了费用。手里拿着一篮子水果和一束兰花,将花摆在老人枕边后,男子拉过一个椅子坐在床边,不紧不慢的削着。
老人睡了很久,没有人打扰。
当落日的余晖洒进窗户,映射在老人脸颊,晚风轻轻拨动雪白的窗帘,送来窗外一缕清香。一切都在一同奔向宁静,喘着生活的这口粗气……
老人慢慢睁开没有神采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身影,泪水滑落脸颊。这一刻,岁月的沧桑灼烧肺腑,生活的残酷酸苦心灵。老人哽咽许久才是缓缓开口道:“回来了!”
男子穿着黑色夹克,黑色牛仔裤,黑色寸衫,黑色皮鞋 ,刘海倒向后方,一脸风华。听到老人的声音,转过身来递了一口苹果到老人嘴里,说道:“回来了!”
“我在等你!”
“我知道!”
“还走吗?”
“至少现在不会!”
“这些年你去了哪儿?”
“没有,只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就~耽搁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是吗?”
“因为我没有放手!就算嫁给了别的男人,我也没有放手。”
“我知道,是我的原因!我也没有抛弃,只是避免不了这样的结果。”
“还恨吗?”
“还恨吧!毕竟我们是世界的毒瘤,如果不恨了,那世界唾弃谁呢?”
“他们走了很多,有的过得很快乐,也有的很遗憾。”
“不重要了!我只是回来看看你!”
“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也许就不该找到。”
“答案是什么?”
“一个惩罚!”
“什么样的惩罚?监禁,失去,悔恨,还是什么?”
“时间罢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还有一如既往的恶意!”
男子和老妇人聊了许久,在外人看来,老人有个年轻帅气的孙子,很温柔,照顾老人无微不至。不过却显得过于沉稳,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男子身上有着六十年的岁月厚重感,每次别人想要清晰抓住,却又被那似乎可以包含万物的双眼吹散,打乱。
两个月后老人去世了,男子将她带在身旁,驾驶一辆黑色的摩托,离开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