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许辉山
每个人都被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束缚,而在那条锁链之后,则是我至今不敢对视的恐惧......
我叫许辉山。在这个世界,你有可能不是你。家财万贯,食不果腹。谁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命运使然,上天注定。我一生没有很快乐的记忆,打架斗殴,吸毒诈骗。很多时候,你会感觉你不是你,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几年来我都拼命想活着,但那有什么意义?当黑线生长至脖颈,我已然绝望至极。铁链终会将我贯穿,最终的归途只是那沉寂的石棺,聆听惊吓地狱的凄惨声。接着再一次失去,就像新生儿一般。
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后便没了心思学习,成天逃课,打游戏,挂了好几科。不管何时何地我都感到死寂般的无趣,一种难以言语的忧虑时常笼罩着我。一开始以为是环境的不适应导致压力太大,可是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大二。
大二下学期,动手打人被学校开除了。现在的社会有一张驾驭道德的嘴脸比九十年代有一个呼风唤雨的江湖地位更容易置身光明,操纵黑暗。
被开除后一直不敢接家里的电话,在离大学城十几公里的商业区一片转悠着。花光了仅存的几百块,泡网吧,醉KTV,吐酒馆。这些地方的前台前两天已经将我拒之门外,借了网贷无力偿还,将手机卖了两百块钱,勉强在花海湖一座老式桥洞下蜗居。
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叼了一根不能再扁的红塔山在嘴里,甩了许久打火机才点着烟。抱着双腿缩在一旁,头发许久没洗已经拧成几股。额头有一道不易发现的伤疤,是在酒吧被人用酒瓶打的。当时有一块玻璃深深嵌入了眉心的位置,顿时一股热流伴着剧痛染红了半边脸。打人的和被人打的都被抓进了局子,关了几天就又都放了出来。
那几天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每次醒来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晚上是最难熬的,根本睡不着。饿着肚子在街上插兜走着,迎面的路人都会不经意的扫视你一眼,然后扭过头鼻尖抬得高高的,加大了步伐,绕开走过。
城里总是这样,学生结伴上下学,有说有笑。有的情侣相拥接吻,有的当众大吵大闹。放工的农民工成群坐在路边等着晚班公交,骑着机车的年轻人呼啸而过。烧烤摊,火锅店,划拳,碰酒,人来人往,不知要去哪儿。
走过繁华喧闹的街道,昏暗的小巷,宾馆,旅店,按摩会所楼下,有些东西即使是第一次见也会觉得恶心至极。漫不经心的走到一个忽明忽暗的路灯下,又点了一支烟,索然无味的四处张望着。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子站在远处,穿一条素蓝裙,皮肤白美,跟着灯光一起若隐若现。因为这里人少,就好奇的多看了一会儿。
突然一阵风吹过,那女的居然摆动了起来,就像晾晒的衣服一样。当女子面朝自己,隐约看到双肩被两根铁链贯穿,铁链的另一端却是消失在了女子脖颈处的虚空,被披散的头发盖着,不易察觉。
顿时心里一阵翻腾,脚却是落了空一般,怎么都挪不动。夹着烟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紧接着腿也开始抖。烟慢慢燃到了滤嘴,指间传来刺痛,这才拼命夺回的脚的控制权,踉踉跄跄的跑了起来。空荡无人的街道漆黑一片,一时间竟是对周围没了直觉。没有声音,没有色彩,没有风吹过皮肤的触感,终于在绕过一个拐角后开始夺命狂奔。不知是忘了,还是惊吓过度,全程没有叫出声来。跑到明亮的街道才是勾着背大口喘起气来,刚才竟然是忘记了呼吸,差点把自己憋死。额头上的汗珠不住的滚落,心慌得开始抽搐,手指并在一起怎么也打不开,全身像是被电击般发麻,一无力瘫坐在了地上。
“她是被杀了吗?杀她 的人还在不在?要不要报警?不行,警察一定会怀疑是自己杀的人。”一连串的问题在脑中闪过,刚才的场景像是梦境般不真实。
“会有其他人发现的,对。”决定不管之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找了个人多的地方蹲着。
昨晚一夜没睡,强撑着天亮后才回到桥洞下。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不行,必须找点东西吃。”这附近有个砖厂,招一些大学生兼职,就算搬砖也能混顿饭吃。决定后就靠着墙站了起来,却是发现左手手腕长出了一条青黑色的线条,从左手中指指尖一直到手腕,藏在皮肤下面,像是一条筋脉,却没有丝毫痛感。“妈的,就算是癌,也不能先饿死。”就拿了一件外衣,去了砖厂。
砖厂并不是很大,旁边有条河。挨着饿搬了三个小时的砖后,老板给了二十块钱。
“吴老板,再稍微多给点嘛。”
“我这里没什么活,早就不招大学兼职了。要不是看你可怜,我都不会让你进来。拿了钱就快点走吧,别再来了。”
“行行行,不来了。”许辉山刚想走,却看到仓库里放着些包子馒头,还有两盒烟,出来的时候就顺手拿了两包烟和三个馒头。
二十块钱买瓶水,吃顿饭,剩两块买了个打火机。
晚上又抽着烟在城里闲逛着,风吹乱了翘起的刘海,就像一个年过百半的乞丐拼着最后一口气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这样不知不觉来到一个酒吧后巷,本想着能不能捡到点那些酒鬼掉的东西,却看到三个男的抢拉着一个女的往巷子里拖。当即转身想要离开,但无意中看清了那女的脸后就抄起一根木棍挥舞着冲了上去。
那三个混混被突然冲出的疯子吓了一跳,推搡着逃走了。拉着那个女的跑了好久,才在一拐角处停了下来,两人都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他们拉你去那儿干嘛?”
“他们在包间里吸毒,我去送果盘撞见了。他们就把我拉了出来。谢谢你了。”女的说完,站直身就要离开。
“身上带钱没有?”
“你要干嘛?”
“借点给我使使,过几天还你。”
“我又不认识你,你在哪儿还我?”
“哼~呵,不借就算了。”许辉山转身就要走,女子开口道:“我只有八十。”
又转身看着女子说“借五十。”
女的将裤兜里的钱掏了出来,给了许辉山五十。许辉山接过钱后说道:“会还你的,若缘溪。”
“你认识我?”
“前几天我在酒吧被人打,是你报的警。”
女的摇摇头,说道:“不太记得了,这种事一周能遇到两三次。你叫什么名字。”
“许辉山。我走了,自己打车回去吧。”
“哎~”许辉山说完就走,若缘溪还想说点什么的,见许辉山头也不回的走了,也只好收了声音。直至那个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若缘溪也转身离开了。
第二节 若缘溪
我叫若缘溪。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出来打工,在A市漂泊五年。
社会让人纠结,有人受尽呵护,偏享安逸,有人拼命工作却食不果腹。这几年的经历让我被社会磨融,遇人便是开口“大哥,小姐。”,遇事便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生活,不过是在拼命追求的途中得到生命的怜悯,看着一路的可悲,死在别人的世界。
在酒吧当了四个月的服务员,活不累,却不光彩。有时会被客人拉着喝得翻江倒海,有时会被管事骂得狗血淋头。
一个小公司的老板被人按在桌子上用刀架着脖子,签了一份合同。;一群大学生搞团建,磕了点蓝色的药丸,三个女生失足。三五个农民工身上满是水泥,衣服都没换,抱着浓妆艳抹的女人唱着天长地久......
“不做了?那这个月就没工资。”
“可我上了两个星期的班。”
“谁看到你上了两个星期的班?你昨晚为什么旷班?你连身份证都没有,不是我看你可怜,谁敢招你?”
走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许久没有见过正午的太阳了,虽然没有要到工资,但是不用再黑白颠倒,看别人脸色了。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心里终于是轻松了点。花海湖上聚着墨青色的云,湖面很平静,湖水呈现淡淡的绿色。太阳在云层里若隐若现,颇有点日落西山的厚重感。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在远处湖边钓鱼,野炊。风筝在风中起伏着 ,城里也有些许的鸟语花香。果然,黑夜里不能呆的太久,否则笑声都会变得谨慎。
自己是从农村出来的,大姐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两个妹妹也都考了不错的大学,只有弟弟和自己一样读不了书,也出了远门打工。父亲是拉货车的,在乡上有点势力,家里也不算困难。只是母亲脾气暴躁,长这么大没少挨打,不管有人没人,手里拿到什么就往身上抡来。所以自己并不怎么回家,逢年过节打几个电话,但都是在争吵。
辞了酒吧的工作后,联系了一个美容院当学徒,一个月2800,房租水电算下来还要拮据点过。
今天辞了工无事,就在城里转悠了很久,不知不觉的来到花海湖一座老式拱桥上,正趴在栏杆上眺望着流往远处的湖面,隐约中听到桥下有人争吵,就探头看去。
有几个混混在桥下打架,一个满身泥垢的男人被他们扔进了河里,几人大笑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那个男人上岸后,嘴里大骂着,坐到墙角点了根烟,低头抽了起来.....
转悠到菜市场,买了点菜,土豆,茄子,玉米,鸡蛋什么的。又到银行拿出五百块钱,认真输入着账号,将钱放了进去,路过一个推着车卖棉花糖师傅,牛仔裤里掏出几枚硬币,做了一个小的,蓝色的......
回到住处,吃了点东西,给阳台的一盆兰花摘除了几片枯叶,又浇了点水。换上睡衣后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床躺了下来。房子不大,三楼三十平,摆下一张床,家具围着墙转了一圈。但光线好,有个小阳台,可以看到花海湖的日出日落,凉风也吹得进来。
这里的住户大多是学生,小学到高中都有,早上和下午基本见不到什么人。偶尔会有几个学生聚在一起过生日,那样就会有些吵闹。
裹着被子关了灯,将头捂在被窝里看着手机上的视频,“一只金毛奔奔跳跳的在田里打着滚,弄得一身泥,随后将主人扑倒在地……”才是嘴角微扬,笑了起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