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城四面环山,又有江河流经,环境优美物资丰富,因此有很多大小村庄坐落在正阳城周围,靠近正阳城,这些村子大多富饶,虽然比不上那些城里人,但也比一般的村子好上太多太多。正所谓福祸相依,有福便有祸,正因如此,这些村子也就成了土匪马帮经常照顾的对象。
三汇村就是如此。
盛夏,太阳照在大地反射而上的热量扭曲着空气,林中蝉鸣连绵不绝。正阳城外的小道上,并肩行走着三个人。
“都走了多久了?怎么还没有到?”中间的女孩出声问道。
“洛洛姑娘莫要焦躁,莫不是天气炎热口渴了?溪风身上倒是有些解暑妙药。”走在左边的男人说道。
“地图上三汇村离正阳城不远,按我们的速度,应该快到了。”最右边的娇俏少女手里托着一份地图,边看边说。
三人正是出发完成宗门任务的苏铃音李洛洛,以及半道加入的项溪风。
又走了一会,一座山村终于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村子不大,四处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房屋的外部的土墙几乎都被灼烧成了黑色,整个村庄异常的安静,毫无生机,充满了破败的气息。那些房屋虽大部分都被烧毁,但从残存的样式来看,这里的人过得应该都还不错,至少房舍修的都十分精良,远比苏铃音生活过的村子来的要好。
“这下糟了,早知道应该先来剿灭这些山匪,现在这些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该从何处寻找呢。”李洛洛皱着眉头,有些后悔自己城中先待一段时间的决定。
“洛洛姑娘无须多想,山匪肯定不会只劫这一个村子,我们先找找看有没有留下来的人,问问情况。”项溪风出声安慰道。
三人在村子里驻足。飞鸟掠过荒地,本能地避开下方的血腥味,徒留下串串悲鸣,血迹四下飞散,墙上、地上、树上,随处可见。不远处有个巨大的火堆,此时已经熄灭,那火堆中的燃烧过的东西不像是柴火,仔细查看似乎大多都是人体的残肢断骸,苏铃音不敢去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嘎吱——”突然,一道开门的声音传入耳中,苏铃音三人心下一惊,不约而同的扭头查看。
门里走出来一个老妇人,整个人死气沉沉,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了像沟壑,又如车辙似的皱纹,深陷的眼睛露出了凄楚、迷茫,直盯着苏铃音三人。
“你们...是那些土匪的同伙吗?”老妇人突然开口,沙哑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李洛洛赶紧拿出了正阳令,“老人家不要害怕,我们是正阳门的弟子,是来清理这些山匪的。”
听到李洛洛的话,老妇人愣了愣,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脚下不稳就要摔倒,李洛洛赶紧上前搀扶住了她。
李洛洛搀扶着老妇人到屋里坐下。苏铃音环顾了一下四周,房子里被毁坏的很严重,锅碗瓢盆都被砸的粉碎,柜子抽屉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甚至床榻都被掀了起来。用来放米面的陶缸空空如也,地上还留有一些洒出来的米粒,不用想也知道被土匪洗劫一空了。
老妇人哭声凄厉,许久才停下,只低声啜泣着,不时用脏乱残破的袖口擦擦眼睛。
见老妇人情绪稳定了些,李洛洛这才出声问那些土匪的事。
“老婆子我那天一早就上山了,想着采些野菜野果回来,给儿子儿媳还有孙儿尝尝鲜。回来的路上,听到村子里很嘈杂,远远的就看见村子里遭了土匪,他们把年轻女人的衣服全部扒的干干净净,用绳子绑着往外走,小孩子也是,我的儿媳,还有孙儿...也在里面。”说着,老妇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不敢回去,也不敢靠近,怕他们发现我,我就在林子里躲着,不敢出来。他们见着东西就抢,能砸的就全部砸光,抢的砸的差不多了,就放火烧。他们人很多,有些人负责抢东西砸东西,还有些人就用刀把排成排的男人还有老人,一个个砍头,尸身都丢进火堆里烧,根本不留全尸啊...”
苏铃音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那火堆中都是人烧剩下的残骸。可听到人从嘴里说出,不免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被抢走的女人跟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么一个宁静祥和的村子顷刻间就不复存在了,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一个老妪。
“这些匪徒心狠手辣,人数众多。小铃音你就不要跟随前往了,到时候不一定能分神保护你。我和项公子两人前去即可。”三人走到屋外,李洛洛阴沉着脸。
看得出来,她心情很不好。自己耽搁了太多时间,不知道又有多少村子遭了殃,如果可以,她恨不得马上飞到那些匪徒面前把他们全杀光。“你留下,保护好老人家,就在这等着,我们把匪徒清除干净就回来找你。”李洛洛看着苏铃音认真道,项溪风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又是这样,苏铃音为自己的不争气默默轻叹了一声,点点头应许下来。
苏铃音站在屋子门口目送李洛洛和项溪风离开,心里默默祈祷她们能平安回来,直到两人消失在视野中。
扭头看了眼屋子里靠坐在墙边无声哭泣着的老妇人,苏铃音沉默了。她委实不懂得如何去安慰人,只能静静地站在屋檐下面。对于一个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亲人的人来说,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何况还是一个老妪。
“老婆婆,您饿不饿,我去给您找些吃的...”良久,苏铃音看着老妇人,轻声说道。
老妇人怔怔的抬头看了眼苏铃音,“小姑娘生的真好看,多少岁了?”
“快十一岁了。”
老妇人无声的轻轻点头,“十一岁,和我那孙儿差不多大。可怜我的孙儿啊...我那苦命的儿,苦命的儿媳呐...”
苏铃音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俯身清理起地下七零八落散着的锅碗碎片。苏铃音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村子破败的景象,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以及无声流泪的老妪,让她的心十分沉重,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苏铃音虽然比起同龄人要早熟许多,可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本质上依旧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孩,并不是一个已经见惯生死的“老江湖”。
“老婆婆,我出去找些吃的回来。”山匪已经离开,苏铃音心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留下一句话就走出了村子,这里压抑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必须出去走走。
村子外便是原始森林,林子里很少有灌木丛,全是高耸的古树。树木的枝梢交错着,盛夏的骄阳透射过如同碧云般繁盛的枝叶,形成道道光柱矗立在森林之中。夏季的森林按理来说应该是闷热的,可苏铃音却觉得有些阴冷。骄阳似火照在身上没有它原本应有的温度,更像是一束寒光映照在身上。
真冷!苏铃音抱着手臂耸了耸肩。她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这不该是夏天应有的天气,刚才还绵绵不绝的蝉鸣,如今却全部消失不见,四周寂静的有些阴森,仿佛除了这些树木,她便是唯一的活物。
微微的喘着气,心脏剧烈的跳动连带着血液也沸腾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苏铃音将匕首从腰间拔出,拿在手上,身子微弓,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走。她得离开这。
苏铃音行走的很缓慢,一丝也不敢大意。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更重要的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这样高度的集中精神会使人更加容易劳累,但苏铃音修炼的那神秘功法别的用没有,就是让人变得精神好。
苏铃音就这样一步步走,也不知过了多久,可看着周围的样子竟丝毫没有变化,自己好像一直就在原地打着转。甚至那天上的太阳,也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位置,从刚才到现在,纹丝未动。
苏铃音有些后悔从村子里走出来了,她没想过这村落的周围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如果那些村民知道这附近有这么诡异的事情,为什么会不搬走?难道那些人都死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苏铃音,别自己吓自己!猛的拍了拍脸,苏铃音揉了揉有些发软的双腿。事已至此,想什么都没用,回想起书中所说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恐怕就是这样的情况。
深吸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苏铃音咬咬牙就朝前走去。既然退不出去,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往前看看到底有什么,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越往前走,头顶的阳光就愈来愈阴沉惨淡,寒风刺骨,古树的枝叶随着风摇曳摆动,却不带起一丁点声响。周围变得更加沉寂,苏铃音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苏铃音看见森林的前方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座房子。一小步一小步得走到能够看清楚屋子的距离,苏铃音停下了脚步。
这是座小木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远远看去就残破不堪,青苔爬满了因时间流逝而变黑的外墙,空气中满是木头腐朽后的腥臭味道。
什么人会在这深山老林中修个木屋?苏铃音有些疑惑,木门没有完全关上,只是微微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应该是没有人居住,或者说居住的人早已经死了。
进去看看?还是别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地方过于诡异,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可是不进去,不就白来一遭。而且,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逃出这地方,万一离开的方法就在那木屋中呢?
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好奇心战胜了害怕的心理,苏铃音决定还是要进去看看。
木门因为时间的腐朽而嘎吱作响,十分难推开,苏铃音只能侧过身子从门缝中挤进去。木屋内十分昏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木屋的窗户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蜘蛛网,苏铃音用匕首清了清了蛛网,让外面的光线照进来一些,这才得以看清楚木屋内部的样子。
木屋内比外部看起来好了许多,但空气中依旧是一股弄弄的木头腐朽味,苏铃音用袖子捂住口鼻才能在这屋子里待着。这里面空间很大,左右的墙壁都被做成了柜子,摆着一些卷轴和书籍,厚厚的灰尘几乎掩盖住了书架上的这些书,如果不是仔细辨认,还会以为是灰堆积起来成了书的样子。
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却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而无法再辨认出究竟画着什么,苏铃音稍稍觉得有些遗憾。画的下方为一个案台,案台的正中则是一把架在刀架上的横刀。
放眼看去,这横刀至少有一百二十公分长,宽两指,刀身笔直。没有刀镡,静静插在黑色的刀鞘里看不到刀身是什么样子,连带着刀柄也是黑色。
架子旁边是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夜凝·断玉”四个字。刀的下方,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而木屋的中间正是一口巨大的白玉棺,通体没有一丝瑕疵,想来应该是在一整块玉上直接切割下来的。自古以来人们崇尚白玉,最上等的白玉犹如割脂——羊脂白玉,乃至光可鉴人。显然,这白玉棺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