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离达
很ooc
我流二人结局
全文又臭又长w+
预警完毕开始
0.
他听见耳畔一声声“先生”交织重叠,或欢喜或热烈或缱倦,脑袋疼痛欲裂嗡鸣阵阵。
“摩拉克斯。”一切的一切都被这一声淡漠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平淡话语打破,却没由来的蕴含着点点悲哀。整个世界都静默下来,钟离却蓦然怔住了。
“不该是这样的”。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
他在心底无数次重复这句话,攥着胸口衣襟死死地扯住。
“摩拉克斯。”
那青年宛若幽海的眼瞳冷冷的瞧着他,冷硬着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收缩,痛到无法呼吸。
唇边四个字不由自主一字一顿挤出,尾音颤抖的厉害:“达达利亚……”
猛然顿住。达达利亚。达达利亚。
他想起来了。怎么可以忘了呢。怎么会。
1.
达达利亚一直很喜欢钟离的眼睛。琥珀金色,让人想起闪闪发光的石柏,沉淀了太多东西终是一潭深水,瞳中一点金色岩印平添庄严之感。
至冬的执行官大人初来璃月,未曾适应温暖的气候却被这一双金色眼瞳勾了魂去。
来自至冬的武人一如凌冽的风雪,本不会在气候温和的璃月落下。
但达达利亚觉得,璃月的天气也不是那么的陌生了。
怕是一见钟了情。
2.
钟离一直很喜欢达达利亚的眼睛。青年人的眼瞳是亮眼的蓝,犹如上好的夜泊石,不仅是幽亮的海蓝,更是深沉的无法折射出半分光亮的瞳。
客卿先生浅浅阖上了眼。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执行官,为何拥有一双与无尽深渊般相似的眼瞳。
可叹终是一盘棋。
钟离将心中异样的情绪压到最底。
他将自己、璃月也放上棋局。
3.
如果重来一次,达达利亚想,自己绝对不会再与钟离产生任何瓜葛。
亮金色的神之心是他此行的目标,更昭示着棋局的结果。他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往一个个圈套里钻。
钟离先生。好一盘精彩的对弈。
他听见自己笑着浅浅道,一如昨天的风平浪静:或者应该称你为,摩拉克斯。
客卿先生不语。
年轻的执行官笑意扩张的厉害,瞳中却是暗淡无光,冷厉地像出了鞘的剑锋,幽蓝的眼瞳直勾勾盯着“逝去”的岩神大人,腰间一抹浅蓝越发亮得明显,手中两柄水刃已然成型。
我可是很想了解一下,“武神”大人究竟能强大到什么地步。
达达利亚唇边一抹乖巧温和的笑,字语间透露着任性的孩子气,让钟离恍然想起昨日的嬉闹。
钟离先生。橘发蓝眸的青年笑得热烈,撑着一边脸颊,眯起眼瞳乖巧十分。
可现在的青年两柄水刃毫不留情地挥洒而下,刀刀直冲要害。
钟离先生——
达达利亚拉长了尾音,更像是撒娇般:
小心喽。
4.
如果再来一次,钟离想,或许他宁愿舍弃掉这一步棋。
来自至冬的武人朝气的过分,幽蓝眼瞳盛着笑意,身后并不存在的狐尾摇来摇去,晃眼得很。
小狐狸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可惜对璃月六千多岁的老龙来说,这样的演技着实过于拙劣,明显的让人一眼看透。
或许是这样的青年让客卿先生觉得有趣得紧,钟离难得起了几分逗弄心思,不动声色地缓缓品着一壶好茶。
若再来一次,钟离定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钟离沉默地望着对面的青年。达达利亚依旧笑得乖巧,但撕下伪装的执行官大人瞳中一点癫狂兴奋之色怎么藏的住。
岩神大人缓缓阖上了眼。
5.
一场差距悬殊的对决。
毫无疑问,达达利亚咳出口淤血,狼狈地半跪在地,身侧支撑着他全部体重的一把水刃颤抖地厉害,濒临破碎。
这是“神”与“凡人”的悬殊差别。
过度使用邪眼,雷元素濒临崩坏,水元素枯竭。达达利亚大致扫了一眼自己的坏情况,静默了半晌突然笑出了声。
笑意越发扩散,甚至笑出了眼泪。又是一口淤血堵在胸口,执行官大人猛然止住了笑意转化为剧烈的咳嗽,水刃终是承受不住蓦然崩坏。
钟离先生。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的达达利亚,哑着嗓子轻轻浅笑道。
你赢了。
随即强行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黄金屋。
没有回一次头。
6.
对于神来说,凡人的寿命不过是须臾一瞬。
7.
对于人来说,神与自己的地位从来不对等。
8.
达达利亚曾听沙威说过。
爱情,先动心的一方就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执行官曾对此嗤之以鼻。
如今他盯着自己的掌心发愣。
青年人的手漂亮的紧,被一层薄薄的黑色布料覆了半边,尾指上一枚银戒折射着月光,映在执行官的眼里,好似入了万丈深渊,再也反射不出任何光来。
达达利亚垂着眼眸,突然极轻的笑了一声。
他知道手套下是什么。是层握刀的茧。
年轻的武人虚虚向夜空中握去,什么也没有抓住。
略微踉跄起身,牵扯住伤口带出几声咳嗽,青年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是至冬女皇的银白利刃[公子]。
他是父母的、弟妹的[阿贾克斯]。
唯独不是自己的[达达利亚]。
利刃不该拥有情。他也不该去奢求神明的垂怜。
青年人将那不切实际的妄想狠狠从心上撕扯而下。
连同懵懂的情愫一同埋葬在心中的死海里。
来自至冬的武人,心里埋葬着搁浅的鲸。
9.
钟离曾听归终说过。
“摩拉克斯,你不懂情。”
昔日还算年少的岩神大人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便将其抛诸脑后,毕竟新生的璃月有太多值得他操心的东西。
而且——
诞生于[岩]的魔神,自然没有心。
我心如磐石。磐石本无情。
神明也不该拥有[情]。
这就是身为岩神的摩拉克斯。
钟离敛着眉眼,深深叹了口气。
直至今日,他或许才明白归终的话语。
一直以悲敛的目光注视着子民的岩神大人、一直以神的目光端详着世人的摩拉克斯、一直以天下的目光凝视着棋盘的契约之神——
就算是身为“凡人”的钟离,也无法向人投下神明的视线。
就算心中情愫已然自知。就算磐石已然被滴水穿过。就算那人已在心中留下深刻痕迹。
这就是身为一个“人”的钟离。
10.
再次相遇只是偶然的街头撞见。
达达利亚绽开着温柔的笑颜,与身边男孩有着八分像,瞳中浅浅勾勒着笑意,透着阳光晃眼得很。年轻的执行官时不时与身侧的旅行者说着什么,一旁飞着的派蒙显得有些气鼓鼓。
钟离微微怔了神。青年人的笑意是他以前经常看见的。一如现在的温暖漂亮,乖巧的过分。
钟离看见了达达利亚,而达达利亚自然也瞧见了钟离。
“哟,钟离先生。”年轻的执行官大人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一如从前。“最近过的可好啊?”带着笑意,也透着疏离。
钟离能感觉到,当然感觉得到。他想开口说什么,却终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公子阁下……钟某近来过的不错。多谢关心。”
“如此甚好。”青年人一挑眉,浅浅笑道,眸中笑意尽数散去,幽深的看不出任何东西。
这回就是迟钝的派蒙也察觉到了不对,聪明的选择了闭紧嘴巴。可托克却疑惑地开了口:“哥哥?这位……大哥哥是你的朋友吗?”
此言一出,四人均是神色一僵。
“……朋友……?哈。”还是达达利亚先开了口,缓缓地重复了二字,极浅地笑了一声:“嗯,也算是吧。”之前算是。
蓝眸与金瞳对上。
11.
青年人的情愫来的猛而剧烈,就算将其狠狠压制也无法改变事实。
至冬来的武人本没有心。
在一望无际的银白雪原上,生命随时都有可能被天地吞噬至尽。
无神怜爱的雪国。至冬曾被如此评价。
可是谁人又记得,至冬的神明是掌管“爱”的魔神。
一如现在这样的来自至冬的武人。
就算将心底感情狠狠压制,就算将责任铭记心中,就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是兵器的达达利亚,也会依然在对上这双金色眼瞳时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昭示着藏匿不住的爱恋。
可真是——太丢脸了。年轻的执行官垂下眼眸,嗤笑着如是唾弃自己。
12.
“神明不是不需要陪伴,而是陪伴太奢侈了。”
钟离敛上眼眸。
尘世七执政的岩神大人,存在的时间是最长的,也是唯二的初代七神之一。
他经历了太多。
相识,离别,重逢,永别。
不停的循环,循环。
六千年。他只能看着全部。看着故友离去,看着天地变迁,看着一切的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记忆里寻找往日的战友,只能在如今吊唁着昔日的伙伴。周而复始。这便是他的“磨损”。
钟离凝目望着那一双蓝眸。
他还是喜欢达达利亚的眼睛。漂亮的像上好夜泊石的眼睛。幽深的好像无边大海的眼睛。
岩龙曾一度想将这一双眼眸连同它的主人一同珍藏。
可他清楚。
这双眼瞳中盛着星辰大海。他的主人是天边最自由的云鲸。
自己留不住他。留不住那翱翔在苍穹的天鲸。留不住这样桀骜、这样自由的达达利亚。
岩龙将自己心中的爱恋深深、深深的埋下。
13.
达达利亚知道。达达利亚一直都知道。
钟离明白。钟离向来都明白。
他们都知道这场无言的暗恋是场俗套的双向奔赴。
但他们都明白。
无论是谁。不管是[公子]还是[摩拉克斯]。不管是[达达利亚]还是[钟离]。他们都没有能力说出口。他们都不能说出口。
不论是立场还是身份。
年轻的执行官属于至冬。尊崇着至冬那无上冰神的旨意,向着那远大宏梦而去。早在加入愚人众的那一刻起,末席便料到自己将会为冰神的逆反付诸生命。为了至冬所期待的未来献上全部。
无上的岩神是璃月的神明。无论如何,璃月便是他一生所守护的土地。与冰神的契约表态,神明永不会拿璃月去赌。这便是神明的抉择。永不会将一己之私念至于国土之前。
达达利亚向来清楚。在知道钟离便是那岩神的一刻。
钟离一直明白,自见到达达利亚至冬装束的一刹。
岩龙与天鲸彼岸相隔。
金瞳与蓝眸交汇之间。
双双的爱恋埋于心底。
谁未曾言说的谴倦就此搁浅。
14.
其实,达达利亚并不大怨钟离将他蒙在鼓里,牵着鼻子走了一周还落了个人人唾骂的下场。
毕竟他也确实放出了魔神奥赛尔。年轻的执行官从不规避自己的所作所为,放了就是放了,承认的相当爽快利索。
可他终归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若不是冰与岩神的交易,或许现在自己正被钉在孤云阁那最高的石柱上吧。达达利亚嗤笑一声,扯过斜扣在脑侧的暗红面具覆于脸上,暗紫色的电弧凝聚在手心。雷刃无情落下,将卑劣的鸦翼尽数斩落。
在知道这位亲爱的钟离先生,温文尔雅的钟离先生,自己所深深贪恋于他的温柔的钟离先生——正是此行目标摩拉克斯的时候。达达利亚才恍然明白。高高在上的神明终是神明。他所给予自己的,不过是任何一个人类都拥有的神明的宽容与庇佑。
那双自己所深爱的铂金眼眸,无悲无喜。
又有何人可以撼动其呢。
达达利亚还是喜欢钟离的眼睛。耀眼的宛如上好石柏的眼睛。深沉的好像千年磐石的眼睛。没有感情的——无上神明的眼睛。
15.
二人都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最后的战场上。
天理的最后防线就在眼前。而七国的精锐也都在这里。
身为至冬女皇的银白利刃、愚人众末席执行官的达达利亚,与前任——或是说复任的岩神大人钟离,自然都在这最后战场的会议上。
这一次,蓝眸与金瞳的对上一触即离。
人们都说,喜欢一个人眼睛里是藏不住的。
的确藏不住。但有的时候,并非只是一句简单的“喜欢”便得以达成美好的结局。
如今的二人形同陌路。
16.
“钟离先生。”
年轻的执行官笑得璀璨,费力地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沉沉呼出一口气,带着点咳出的血迹。
岩神大人将脊背挺得笔直,握住贯宏的手却死死扣住枪壁,连带着铂金眼眸都缩成了竖瞳。
瞧瞧,多么完美的“神”的姿态。达达利亚半眯着眼眸,自然而然的走神想到,这便是自己深爱的钟离先生……摩拉克斯啊。
相较于钟离而言,达达利亚就显得分外狼狈了。
年轻的执行官本拥有一头栗色的柔软短发。至少之前是。
“嘿——钟离先生。不要摆出那样一副表情啊。不然我会认为你是在担心我?”达达利亚眯着眼,雪白的睫羽一如垂至脖颈的白发般无力,半睁半闭地无精打采。
年轻的执行官腰间斜扣着的水色神之眼忽明忽暗,掺杂着浑浊的紫光——邪眼的危害终是实打实地回报在了达达利亚身上。
燃烧生命所为至冬辟出道路的末席,也终是成了灰烬。
“钟离先生。”达达利亚忽然笑了,永日不见光的幽蓝眼眸亮起了孩子气的神采,映着雪白的睫羽却显得病态:“虽然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们还有一个未完成的契约——?”
岩神大人缓缓吐出口浊气,微微闭了闭眼眸:“自然,公子阁下。”
“那么,亲爱的钟离先生——”
年轻的执行官言笑晏晏。
17.
高高在上的契约神明啊。
一往无前的雪白利刃。
至冬的武人笑着吐出最后的契约。
昔日的神明将其实践。
岩之魔神没有心。
银白利刃没有情。
“不过是一场利益的交易”。
一如那岩龙与天鲸。
一个遨游在天际。
一个破浪在幽海。
“我们是最适合的伴侣”,
——“也是最优秀的敌人。”
18.
“钟离先生!”栗发的青年欢快笑着。
“钟离先生,”雪发的青年低垂眉眼。
“记住我吧。”狡猾的狐狸摇着尾巴,弯着眼睛提出请求。
“忘了我吧。”搁浅的天鲸敛着眉眼,浅浅笑了。
“摩拉克斯。”
“忘了我吧。”
那抹浅蓝终是暗淡下去。坠落的天鲸长眠于此。不远处一枚星螺闪闪发亮。
钟离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应该命名为什么。
感受到的是绵绵长长的痛。
岩神大人缓缓攥住胸口衣襟,铂金眼瞳剧烈颤动,最终微微闭上。
“……契约已成。”
19.
怎么会忘了呢。
客卿先生抵住额头。
桌前茶盏早已打翻,惊到了坐于对面的往生堂堂主:“钟离先生?”
往日的记忆一同翻涌上来,便是终究失了约。
化名温迪的吟游诗人、风神巴巴托斯曾轻叹地给予过忠告。
“老爷子啊。你是真的不懂情是何物。”
“人的生命对我们来说,不过是须臾一瞬。我必须要提醒一下——这可是来自一位吟游诗人的由衷劝告——别让他等太久。”
昔日的冰神也曾冷漠掷下冰冷话语,伴着那一如既往的至冬严寒。
“摩拉克斯。我不管到底是为什么,反正末席现在已经不在了。反正你我都是害死他的罪人。不管是为了什么。”
“你们的瓜葛我也不想了解。但,别来他坟前。”
第七十七代往生堂堂主,名为胡桃的少女也曾插着腰,颇为气鼓鼓地对他道。
“我的好客卿。本堂主确实不明白你们仙人的劳什子弯弯绕绕。”
“你的那位公子阁下可等不起。要是我,怕是早与你断了联系了。别给我说你真的不明白。你真的不清楚吗?”
——“他是真的爱你爱到骨子里了。”
20.
达达利亚的最后一战,钟离是看全了的。
却不防说,是年轻的执行官向他发出的邀请。
“钟离先生,”蓄着栗发的青年眯起眼睛愈发像只雪地里的赤狐,耳边坠下的红宝石折射着漂亮热烈的光。
“恕我冒昧。”达达利亚伸出了手,并没有靠近钟离,只是浅浅地勾勒了一遍岩神大人的轮廓。
钟离望着那双眼睛。他看着那双眼眸中的复杂情感交织盘旋,最终升腾无踪地只剩下看不出的墨蓝,以及泛上来的无边的坚毅与疯狂。
那人笑着吐出后面的话语。
“请让我邀请您,观看一场盛大的演出。”
岩龙的瞳孔猛然收缩。
不必多说。不必多言。
钟离当然知道达达利亚是在告别。
年轻的执行官似是终于觉察到了自己的感情有多么热烈——在得到同僚的嘲讽与嗤笑后。于是青年干脆将其摆在了明面上。
恋上神明。
达达利亚在某一次局部战争结束后,拭去唇边血迹的同时也瞥见的不远处伫立与高岩之上的钟离。
他挑衅地向钟离露出个张扬肆意的笑,带着人的逾越,带着人的狂傲,带着身为“达达利亚”的骄纵——“钟——离——先——生——”
年轻的执行官无声用口型勾勒出岩神大人的名字,深蓝眸子目光炯炯,燃烧着明丽的色彩。“我爱你。”
21.
水色与雷弧交织在一起,蓝紫映衬之间绽开着灿烂的花。
“初次见面,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水刃化枪贯彻而下,伴着跳动的惊雷在无边的魔影中撕扯明亮色彩。
“钟离先生——?好名字。我吗?嘿,先生叫我达达利亚就好啦。”
飞扬的栗发末端悄悄爬上银白,青年漂亮的转身斩去大片魔影。
“钟离先生……多少要记得带摩拉袋子啊……”
扭曲的空气泛着焦灼,炽热地吞吐着火元素与雷元素碰撞而产生的热炎。
“先生如此渊博,果然传闻不假。那么请问钟离先生,可听说过‘神之心’?”
瞳中澄蓝泛紫,癫狂而又冷静的可怕,深红面具染就鲜红血色。
“先生……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会站在璃月的对立面——您会如何?”
鲜红绶带猎猎飞扬,分不清是原本的红还是血花染就,红得触目生心也红得热烈如火焰烧灼。
“钟离先生。真是……精彩的对弈。”
“我是你摩拉克斯的棋子,对吧。”
“不愧是岩神大人。”
“钟离先生啊。”
栗发化雪,瘦削的身躯映着一声尖锐的号角巍然倒下。
谁人终是压抑不住而飞身略去。
脚下一步一生花。
谁人都知道那是胜利的号角。
谁人都知道这一声号角折了末席生命于此。
谁人都知道这是他达达利亚的宿命。包括他自己。
这是身为至冬武人的骄傲与荣耀。
但又是谁人伸手牵过了无生息的天鲸,静默了很久很久而道。
“阿贾克斯。我们回家。”
22.
“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
青年含笑话语仍在耳畔回响,温柔却也撕扯着神明的心脏。
“摩拉克斯。”
一声冷漠的话语同样在记忆中被想起,伴着
温柔的遣倦一同泛上心头。
客卿先生抵住额头。对面第七十八代往生堂堂主无措地急声道:“钟离先生?”
熟悉的称呼当即唤起熟悉的脸庞。
栗发的青年软着深蓝眼眸,热烈的笑着。
他唤钟离先生。
“公……”
同样的栗发蓝瞳,却是冰冷非常,带着疏离与冷漠。
他唤摩拉克斯。
“子……”
一朝栗发化雪,那人却温和了脸庞,像是释怀也像是眷恋。
他唤钟离。
“……阁下。”
唇边一字一顿,字字珍重。
便是沉沉叹息而过。
23.
“传说啊,那百年前的天理之战,惊天动地,生灵涂炭。”
茶博士一扇开合,梳梳而谈,神采飞扬。
“那遥远的至冬雪国率先吹起逆反的号角,联合其他六国和千年之遗属坎瑞亚,一起打上天空岛……”
谁人吹拂而去茶水蒸腾而上的热气,敛着金眸不言不语。
“……那天理的垂死挣扎牵连了不少神之眷属。据说,那一代愚人众执行官尽数捐职,最小的一个甚至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叫什么来着?啊,对。”
“愚人众执行官第十一席。[公子]达达利亚。”
24.
至冬的天气一如从前,凄厉的寒风卷着雪花,怒吼着奔腾而去。
璃月的磐岩踏上雪国的土地。
单薄的东方服饰显然不同于严寒的至冬,更何况这人还是个过分扎眼的长相。
眼瞳是最通彻明亮的石柏,眼尾妖冶嫣红斜飞点缀,岩印隐于其中,庄严而肃穆。
钟离垂下眼眸。谁人的含笑话语再次浮现耳边。
“不知先生可否有时间……很想请先生去我的家乡度假啊。”
“冬妮娅可是很想见见‘长得特别漂亮的璃月哥哥’呢,哈哈。”
“至冬的严寒恐怕先生不能适应……”
“等到了至冬,我就把冬妮娅、托克和安东全介绍给先生吧?”
“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啊。
客卿先生眉眼之间含上笑意,轻声应到。
“好。”
“钟某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如今的岩神大人同样缓声而唤。
——“公子阁下。”
如今他赴约而来。
璃月的岩龙,果然不能适应雪国的严寒啊。
金瞳缓缓合上,任凭雪花落下,裹了一头银白色彩。
“璃月有句古话。”
岩神身前一方石碑也被银白覆盖,隐隐[公子]二字镌刻于上。
“他朝若是同淋雪。”
钟离附身抹去雪白,石碑主人的名字显现如此。
“今朝也算共白头。”
至高无上的神明弯下身躯。在银白坟墓上落下庄严一吻。
25.
“所以,你食言了。”
26.
“钟某自然知道。”
27.
日后不知多少个夜晚,钟离会梦见那云边的天鲸。
鲸鸣声声,悠长而又空灵,似是随时都会脱离人间。
正如那云鲸般的青年。
须臾破碎在泡沫之间。
亦如那鲸落。
28.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万物更替。久到天地变迁。久到天理之战成了传说。久到七国都汇成了一个。
昔日的岩神大人举杯,吹去酝酿在茶水上的雾气,金色眼瞳半睁半闭,似是走了神。
对面一对双子并排而坐,说说笑笑,可算是将这绝云间的人烟气带来了些许。
“对了,”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金发少年转目望向钟离,向着少女温声而道:“这便是钟离先生,荧。”
同样蓄着金发的少女眼瞳也如哥哥一般是亮眼的金色,此刻正盛着笑意望向客卿大人:“初次见面……钟离先生。嗯,或许不是第一次?只是上次见面,我并非‘荧’而是深渊的统领者——”略微一顿,少女瞳中带上了些意味深长:“而您也非‘钟离’——而是摩拉克斯。”
神明终是抬起眼眸:“阁下言重了……钟某早已入世,昔日的旧称呼也便莫要再提了。”转而望向空,缓声也肯定而道:“旅者。此番前往……怕并不只是与钟某叙旧吧。”
“还是什么都瞒不过钟离先生。”无奈叹息一声,空随即带上笑意,金色眼眸温柔注视着荧:“在提瓦特的旅程也算是告一段落……虽然我和荧都愿意常来提瓦特,但是我们的旅程并不能停下脚步。”
“我们将会离开一段时间……只是。”
金色眼瞳逐渐凝重,转而带上淡淡哀伤:“……达达利亚……曾托给我一件东西。”
神明的动作一顿。金瞳猛然缩起,眸中岩印烁烁生辉。
是了。那人如此重情义,怎不会对所认可的挚友留下些什么。
“……恕我冒昧。旅者……”
“我知道的。”空打断客卿先生许久才道出的话语,金瞳掺着复杂哀伤:“我知道的……”
随即从背包里扯出一枚星螺,犹豫着终是交给了往日神明。
“这句话该我说,钟离先生。恕我冒昧……”
不同于神明的庄严,跨越多个世界的旅者的眼眸是柔和温暖的金,宛如上好玉石:“如果重来一次、我是说如果。您还会同意那个计划吗。”
谁人都知道那个计划为何而定。
谁人都知道那计划折了多少人的骨肉血亲。
谁人都知道——那至冬国的执行官悉数因此丧命。
天知道在空看着那一场壮烈的史歌过后,是谁人拉过没了生息的执行官,久久久久未道一言的神明时,是有多么惊讶。
随之便是醒悟般的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的那人果是追求极致的武人。神明的心多么难以撼动。意料之中的那人一如扑火飞蛾,终是燃了自己点燃一颗神明的心脏。
所以。当一切的一切都结束时,在这里,在作为“人”的钟离面前,空才会问下这个问题。“钟离先生,”
——“您后悔吗。”
29.
后悔吗。后悔没有留住那人,后悔同意了无外乎送死的最终决议。
亦或是,后悔未将心声吐露?
可是。可是啊。
他的狐狸,他的天鲸又怎甘愿沦落他人眷属呢。
达达利亚是张扬的、肆意的、鲜活的,明媚如艳阳,骄傲如海浪。
无论是谁都不该去剥夺他选择的权利。
自己又怎有资格、去剥夺那雪国来的孩子所怀揣的宏大梦想呢。
这便是他的骄傲。
忘了是哪一次的偶然遇见,年轻的执行官罕有垂了眼眸沉默不言,一声不吭为手下的兵收拾骸骨。
他是头一次撞见这样的达达利亚。青年亮着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却意外庄重而沉稳的、肃穆而威严的向着至冬方向鞠下一躬。
他说。愚人众每一个团员都知道。踏进团门的这一脚多半是踏入了鬼门关。但是他们都知道,如果他们不付出,就没有人付出。
他说。他们都知道,他们身后是至冬千千万万的家庭。是自己家中尚且年幼的弟妹。是抚养自己成人的年迈父母。
他说。愚人众的新兵会受执行官的训话。这并非为了别的。只是想让所有新兵们知道。愚人众并不是什么享福取乐的地方。在这里,他们,我们将会为我们共同的国家——至冬,献上生命。便是一句老话。
——荣耀即吾命。
腾地一声鲸鸣。
钟离至今难忘那时,达达利亚脸上的神情。
那便是他从来无法理解的,“人”的忠贞与坚韧、“人”的顽强与不屈。
所以,当钟离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
神明缓缓抬起眼眸。上天所塑就的铂金眼瞳本是无悲无喜,如今却是越发有情,染上庄严与悲壮。
他缓声却也分外坚定而道。
“如此,钟某不悔。”
30.
“可是,钟离先生终是食言了。”
31.
“那人依旧在于我心中,便够了。”
“即便……这便是我的食言之罚。”
32.
“所以……”金发少女垂下眉眼,颇为泄气:“这便是全部的故事?”
与少女有着八成像的少年软了眉眼无奈叹道:“荧。我有说过这不是一个好故事。为何还要讲给小孩子听。”
“没办法,”荧摊开手颇为泄气:“毕竟没有其他的了……那孩子又吵着要听璃月的神话故事——这难道不算?”
随即少女却又拍了拍脑袋,恍然道:“啧……差点又被你糊弄过去了!”剁了剁鞋跟,转眸不怀好意地望向哥哥:“空当时,交给那位钟离先生的,又是什么?”
少年眉眼一顿,却是在妹妹的怒目而视下溃不成军,叹息着交了白旗:“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一声迟了很久很久的告白。”
“你知道的,达达利亚在最后一战前去了一趟瑶光滩。”
33.
钟离负手立于亭楼一侧。
前任神明大人最喜欢干的,莫过于每天黄昏至时立在璃月港高处,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沉默的静静看一会。
他明白,璃月与仙同行的时代早已过去,现在的璃月,属于“人”——弱小却坚韧,渺小却顽强的“人”。
正如那曾经灿烂如骄阳的执行官。
神明抚摸身侧蓝白贝壳。
或许他从未想到,那少年的一声话语会以这种方式流传。
也从未想到,他会重新坦然的笑着道出一声。
“钟离先生,今夜月色很美。”
“阁下的璃月语又进步了不少呢。”
钟离敛眸,缓缓笑了。
就算无人所听,不会再有一人亮起眼瞳,复又眯起笑得像只赤狐了。
他的爱人所留给他的,是绵绵不绝的爱恋,也是痛不欲生的惩罚。
所以果然还在生气吧。岩神大人思绪飘忽而想,还在生气自己初见未告明身份——将他耍得团团转。
所以,他的狐狸藏起来了。
钟离缓缓阖上眼眸。
未免……惩罚的太过了啊。我亲爱的阿贾克斯。
但他知道的。
“这便是我的食言之罚。”
34.
我打碎了夕阳,只为窥见你眼底点点星光。
我扯开了月亮,只为为你指明前路的方向。
所以啊。
我亲爱的,挚爱的天鲸。
能否别把我丢下。
所以啊。
我所挚爱的的恋人。
我将打碎月华,融塑成冠,加冕你的死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