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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重温

燃晚:恰似君归处

* 重生踏仙君墨燃1.5 vs 重生楚宗师楚晚宁2.0

* 不问前尘几多同,复忆往昔水榭中。夜雨如初微若梦,海棠依旧花正浓。

* 真正的喜欢,会希望对方越来越好;而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能让对方越来越好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连着数日耗尽心力整理幕后之人的线索,加之受罚后又自伤,楚晚宁就是铁打的身子现下也该熬不住了。

 

但这个人是楚晚宁,即使再痛再苦他也勉力撑着,打碎了牙只管往肚子里吞,面上仍是一副欣然自若的神情。

 

所以墨燃和师昧在孟婆堂见到楚晚宁时,他依旧是惯常那副淡然出尘的宗师模样。

 

但即便刚强如楚晚宁,就是平日里对他恨的牙痒痒又漠不关心的墨燃,受罚三日后再见时,都明显发现了楚晚宁那毫无血色的脸和纤薄如风的身影。

 

楚晚宁终是被前世今生压得喘不过气来。

 

比起背后之人的真相,现在他更怕的,是面对墨燃。

 

这个本性纯良,却被有心之人肆意残害,曾怦然心动过的弟子。

 

更让楚晚宁难安的是,若是对师昧的猜测属实,又该如何温暖墨燃那颗残破不堪的沧茫之心。

 

以墨燃现下对师昧的欢喜程度,楚晚宁不敢想象若墨燃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局面......

 

是欣然接受,无怨无悔?

 

还是痛彻心扉,毁天灭地?

 

.......

 

所以,该让墨燃知道真相吗?

 

若是在前世的这个时候楚晚宁就觉察到不对,那他极大可能是不会让墨燃知道真相的。

 

但今生的楚晚宁回想着前世种种,支离破碎的踏仙君,面目全非的死生之巅,伤痕累累的修真界,楚晚宁突然就不那么确定了。

 

最重要的是,墨燃对师昧的深爱是否出于本心?

 

若是墨燃对师昧的爱只是因着八苦长恨的关系,那么重来一世,楚晚宁希望不再受八苦长恨控制的墨燃能保持住本心,真心实意地去喜欢一个人。

 

即便那个人依旧是师昧,也是好的。

 

所以,又何必让前世余恨束缚住墨燃呢!

 

只是他难免自责。要是放任不管,这对墨燃来说真的公平吗?

 

可若是自己强行横插一脚,又会不会造成新的不必要的伤害?

对方是墨燃,楚晚宁发现很难用常理处之。

 

若是墨燃对师昧的爱是出于本心,那么师昧呢?

 

师昧是真的喜欢墨燃吗?

 

不。

 

不可能。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他被仇恨荼毒成恶魔?

 

爱一个人又怎么忍心让他成为万人唾骂的暴君?

 

真正的喜欢,是希望对方越来越好;而真正爱一个人,是希望能使对方越来越好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所以师昧不可能真的喜欢墨燃。

 

更谈不上爱。

 

但这对一腔真情只为君的墨燃来说,真的值吗?

 

为师昧他摒弃了自己的理想与原则,抛却了坚守的良知与理性,真的值吗?

 

楚晚宁深觉不值。

 

但若要因此而强行唤醒墨燃,迫使他接受残酷的现实,经受锥心刺骨的痛,楚晚宁却是狠不下心来。

 

毕竟如今的墨燃还那么年轻,那么耀眼,又那么开心。

 

前世今生,两辈子了,也只有这段时光,是墨燃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欢乐,能无所顾忌地享受人间温情。

 

楚晚宁不忍去打破这份岁月静好。

 

即使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虚妄,是一碰就碎的泡沫,是终究会醒来的一场梦。楚晚宁终究不忍。

 

所有的痛也好,恨也罢,楚晚宁都只想独自承受着。只要墨燃因此能多一天是开心,少一天是苦恨,楚晚宁也心甘情愿。

 

哪怕是因此内心被折磨得郁郁支离,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再强大的精神,也终是抵不过身体本能的自我防御。

 

墨燃前脚刚离开南峰,楚晚宁便无知无觉地倒下了。

 

薛蒙在楚晚宁身后数尺远,正拿着墨燃的抄本快步追着师尊。不料眼前的身影如风中残叶般,晃了两晃便缓缓飘落而下,吓得薛蒙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仿佛时空凝滞,唯有飘散着的一页页抄本,随风摇曳着。

 

“师尊!!!”

 

“师尊!!!!!!”

 

薛蒙用尽了毕生的力量猛冲上前才勉力捞住了楚晚宁,喉头哽咽,“师尊!师尊!!师尊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师尊?!”

 

“师尊!!!”

 

楚晚宁像是丢了魂的布娃娃般任由薛蒙哭着喊着,他的灵魂似乎陷入了虚空,又似乎在做着一个梦。

 

在梦里,他听到薛蒙痛哭流涕地一遍遍哑声喊着,“师尊!!!”

那哭喊声直击楚晚宁的灵魂,使他愧疚难安。三个徒弟中,最让他省心的便是薛蒙,而最对不住的还是薛蒙。

楚晚宁思绪翻飞,他整个脑子都是乱的!想着师昧,想着墨燃,想着薛蒙。

最终他被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拉回了前世最后的死生之巅。

 

薛蒙的哭喊声穿透了丹心殿门前的广场,传到了楚晚宁的耳膜里。

 

但楚晚宁却无法回应。

 

他想开口,他想大声呵斥,他想温言安慰,但他最想说的是,“薛蒙,不要过来,快走!!!”

 

但他说不出话来。

 

昔日的好友、长老、弟子,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又站起来,不知疲倦,排山倒海地向他袭来,或是短兵相接,或是自相残杀。

 

死生之巅不过眨眼间已是尸山血海。

 

而那个制造这一惨案的罪魁祸首,正洋洋得意地灿笑着,那笑容是楚晚宁难得一见的温柔。像是终于得了记挂良久爱不释手的宝贝,墨紫色的瞳眸里藏着恶毒与疯狂。

 

那是他曾喜爱的人,他最在意的徒弟,墨燃。

 

......

 

死生之巅是墨燃踏仙之路的开端,他以雷霆万钧之势利用珍珑棋局不过瞬息间便大获全胜,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死生之巅灭了个彻底。等楚晚宁意识到事情不对时,灭顶之灾已成定局。

 

那是楚晚宁第一次知道,原来墨燃竟可以如此狠绝!

 

不,他好似完全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他目睹墨燃因着师昧的死而性情陡变,但他没想到,他可以疯魔到这种程度!

 

视他如亲子的伯父伯母......

 

数千名朝夕相处的弟子......

 

整个死生之巅......

 

楚晚宁万分惊怒!但更多的是愕然。

 

是他。

 

是楚晚宁自己,曾亲手错放了眼前这个嗜血残暴的恶魔。

 

......

 

那时鬼界天裂刚刚填补,师昧新丧,那段时间墨燃已经不怎么愿意和楚晚宁说话了,师昧之死成了他们之间永远无法填平的鸿沟。

  

这对师徒,早已名存实亡。

  

在他露出恶魔嘴脸的最后几个月,他走在路上,偶尔会遇到对面行来的白衣男子。但每次相遇,他都会当做没看见,一言不发地行远。

  

其实好几次在奈何桥,两人擦身而过,他的余光都注意到楚晚宁似乎想和他说些什么。可惜楚晚宁的尊严,最终还是没有让他主动唤住自己的徒弟。而墨燃呢,也不会给他更多犹豫的时间,就这样兀自离去,再不回头。

  

终错肩。

……

那是个微凉的夜晚,夜色笼罩着山巅,楚晚宁从藏书阁禁地出来,一脸沉郁。

 

藏书阁禁地,最近有人潜进去过。

 

那里存着被十大门派分别掌管着的一些禁术残卷。其中一本最重要的残卷,有明显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死生之巅有人修习禁术!

 

而禁术之所以被禁,根源不仅仅在于代价太大,还因其结果完全不可掌控。人性贪婪,善恶不过一念之间,若是被有心之人用来为恶,其后果将是无法估量的灾难。

 

楚晚宁这个时候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徒弟。

 

若是有人习得禁术,必会找修为不高的弟子入手。

 

顾不得太多,楚晚宁疾步朝墨燃的弟子房中走去。只是刚到半路,就看到一人孤零零昏倒在地,走近了看竟是墨燃。

 

此时墨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楚晚宁有些自责,忙俯身探查墨燃的身体状况,还好只是灵力微弱,未有被珍珑棋子控制的痕迹。

 

这使楚晚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见墨燃即使昏迷了眉头仍然皱着,浑身又滚烫得厉害,想来一定十分难受。楚晚宁用疗愈术法为墨燃缓解着头疼脑热,又渡了些灵力过去,随后便将人放在背上,匆忙赶回墨燃所居的弟子房中。

 

半梦半醒间,墨燃微微睁开了眼,瞧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他发烧了,头很痛,看不清那个人的相貌,只模糊能感到那双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是那么关切,那么专注,那么温和,甚至好像,带着自责。

  

“师⋯⋯”

  

他嘴唇翕动,嗓音哑地说不出完整的话,眼泪却先淌了下来。

  

那个白色的身影顿了顿,然后墨燃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颊上的泪被擦拭着,那个人轻轻叹息着,说:“怎么就哭了?”

  

“⋯⋯”

  

师昧,你回来了么。

  

能不能不要走⋯⋯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自从阿娘走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像你这样待我温和,待我好,没有第二个人,会不嫌弃我,会愿意一直陪着我⋯⋯

  

师昧,不要走⋯⋯

  

滚烫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可他一直在哭,梦境与现实,一直都在哭。

  

那个人,就坐在他床榻边,陪着他,后来握着他的手,也不说话,就那么笨拙地,片刻不曾离开地,陪着他。

  

墨燃想起自己乾坤囊里的那两枚珍珑棋子,他也知道那是罪恶的源泉,是恶魔的种子。

  

但却也是他求而不得之后,去与天争、与地斗的筹码。

  

炼棋子所需的其实不仅是灵力,最后献祭的,将是他原本还算干净的魂。

  

墨燃喃喃着,湿润的睫毛下,他的目光朦胧,望着师昧的幻影,他说:“对不起⋯⋯如果你还在,我也⋯⋯”

  

我也不想,走上这条路。

  

但是后面的半句,却再也没有力气说了,他又一次沉睡过去。等他再醒来时,那个白衣男人早已离去,墨燃便就更觉得那是自己昏沉沉时梦到的景象。只是他记得,屋内原本焚着一炉熏香,是薛正雍给他安神用的,香是好香,但他不喜欢闻。

  

香已熄了。

  

很长的盘香,没烧完,是被人掐灭的。

  

是谁来过了呢?

  

他坐起来,呆呆地望着那个香炉,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得通透。最后他干脆不想了,他看到自己的衣物佩饰,神武陌刀,都被好好地摆放在桌上,乾坤袋也是。

  

他回过神来,连忙赤着脚下地,去拿过自己的乾坤袋。

  

打开来,还好,他昏迷前刻意绕的三道结,还是那三道,没人动过。

  

墨燃松了口气,翻弄袋子,他看到那两枚漆黑如夜的珍珑棋,正在角落里蛰伏着,像两只不怀好意的鬼眼。要把他吞噬掉。

  

他盯着那两枚棋子发了会儿呆。

  

这大概就是命运——如果楚晚宁当时翻一翻墨燃身边的乾坤囊,一切就都会改变。

  

但楚晚宁不会随意翻动别人的东西,哪怕敞着口袋他都不会去多看两眼。

  

墨燃把棋子拿了出来。他喉结攒动,心如鼓擂。

  

现在该做什么?他该怎样利用这两枚棋子⋯⋯

  

这是他第一次凝练出的利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可是找谁?脑中电光火石,猛然窜上来的却是个极为疯狂的念头。

  

楚晚宁。

  

他想把棋子打进楚晚宁的体内。

  

打进去之后,那个冷酷无情,假仁假义的男人,是不是从此就会对他唯命是从?是不是叫他跪下,他就绝不会站着?

  

他是不是可以让楚晚宁跪在自己面前道歉,让楚晚宁伏落在他脚边,他可以让楚晚宁喊他主人,可以刺痛他扎他撕咬他!!

  

极度的兴奋让墨燃瞳孔里的光都开始扭曲。

  

对,折磨他⋯⋯

  

这个高高在上的仙尊,怎么样才会最痛苦?最羞耻?

  

羞辱他⋯⋯

  

墨燃紧紧捏着那两枚棋子,口舌发干,越来越燥热。

  

他陷入了强烈的刺激与焦虑,他舔了舔自己皲裂的嘴唇。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这么做,想要看楚晚宁对自己垂下苍白的脖颈,然后肆意伸手摸上去,感受那细细的战栗,再然后⋯⋯

  

捏断他的脖颈?捏碎他的骨骼?

  

墨燃觉得不痛快。

  

他没来由地觉得空虚,觉得不满足。

  

让楚晚宁死,太无趣了。即便是想象,他都不乐意。他想看他哭,想看他匍匐,想看他生不如死,羞愤交加。

  

他总觉得还有更绝妙的泄愤方式。

  

他把一枚棋子放到唇边,冰冷的触感贴着嘴唇,他低沉地喃喃:“你拦不住我了,楚晚宁。很快就会有这么一天,我要让你⋯⋯”

  

让你怎样?

  

他那时候还没有想好,他还不知道自己此刻汹涌的欲望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对楚晚宁的征服欲与性||欲。

  

但他已有那种可怕的雄性本能。

  

想把第一枚凝练出的恶魔种子,埋进楚晚宁的体内。

  

他想弄脏他。

 

但在红莲水榭外逡巡几圈后, 墨燃还是冷静下来,没有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几经斟酌后,他最终选择把这两枚珍珑黑子打在两个死生之巅的小师弟身上——他需要多番试验,而挑根基不稳的小弟子下手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说来奇怪,在面对自己亲手做成的两个棋子时,他最多的感受竟然不是狂喜,而是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他不知道,但内心很乱,乱极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不,他已经跌下了悬崖,下面是黑暗,是无尽深渊,他看不到底,看不到哪里是死亡,哪里是尽头,哪里有火,哪里是终结。

  

他觉得自己体内仿佛有一个魂灵在痛苦地嘶吼,尖叫,但是它很快就碎了,碎成了粉末,碎成了残渣。

……

  

珍珑棋局最差可控死物,最强可控活人。

  

墨燃灵力天生霸道凶悍,且对此一道极有天赋,他第一次下手,做出的棋子竟已能控得两个活生生的修士,虽然只是两个年轻的、刚入门的修士。

  

在最初的畏惧之后,墨燃忽然觉得极度的刺激,极度的兴奋。他眼前似乎有个宏图绘卷在缓缓展开,那上面声色犬马,花团锦簇,什么都捏在他的手掌心,什么都是他的。

  

他爱的,都可以紧紧握住。

  

他恨的,都可以碾作齑粉。

  

墨燃兴奋极了,他的心跳依旧很快,甚至更快,但不是因为惶然,而是因为激动,珍珑棋局!三大禁术!

  

偷偷摸摸,失败上万次,但他终于会了⋯⋯他终于成功了⋯⋯他做的极好。

  

天下都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好像什么都可以做到,什么都能做到,他⋯⋯

  

“墨燃。”

  

忽然一个熟悉的沉冷嗓音打断了他。

  

仿佛一盆凉水,那些朱楼高台仿佛在瞬间坍塌,他似乎自云端跌落在冷硬的地面,跌回了压抑的现实中。

  

墨燃慢慢回过头,目光猩红且狰狞,迎着月光,看到砾石地上站着的那个清冷的白衣男子。

  

从没有过任何时候,比此刻更不希望看到楚晚宁。

  

“你在这里做什么?”

  

墨燃的手暗捏成拳,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答。

  

他身后还站着两个珍珑棋子,做的并不完美,如果楚晚宁走近细看,一定会发觉出异样,那么一切都败露了。

  

以楚晚宁的性格,恐怕会抽了他的筋,打断他的腿,废掉他的灵核,然后把他从藏书阁禁地誊抄出来的古籍残卷善本,付之一炬。

  

见他不做声,楚晚宁微微皱了皱眉,洁白的丝履踩在砂石上,往前走了一步。

  

但也真的,只是走了那一步而已。

 

所以楚晚宁终是没有发现墨燃恶魔初成,而这代价,将是死生之巅及大半个修真界沦为人间炼狱。

 

因为过于担忧,楚晚宁还是放下了自尊,苦心告诫墨燃。

 

但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那个偷习禁术的人,就是墨燃本人。

 

即使墨燃面目狰狞,癫狂不知终日,他都未曾怀疑分毫。

 

还自以为是地为他担忧着。

 

“你到底清不清楚眼下有多危险?”

 

“那禁术要是真有人练了,是会杀人的。你大晚上不睡,跑到这种荒僻的地方来,难道想白白送了性命?”

 

“天裂之战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还没教会你如何惜命?你既然知道残卷被盗阅这件事,如何还能如此高枕无忧!”

 

.......

 

而墨燃从头到尾都只冷然沉默着。

 

不,他笑了,笑得异常明亮。

 

楚晚宁这才意识到,墨燃确实该笑!笑他一代宗师竟对恶魔未有分毫察觉,笑他眼盲心盲竟让恶魔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成功偷生!

 

楚晚宁太过痛心,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因为墨燃已然杀红了眼。他想一举歼灭整个死生之巅,而薛蒙正是今日归来。

 

死生之巅已经倾覆,但薛蒙还在,薛蒙必须好好活着。

 

“爹!!娘!!”

 

“娘!!!”

 

“师尊!!!”

 

“师尊!!!”

 

......

 

薛蒙竭力呼喊着他最亲的人,他的父母,他的师尊......

 

但堆积如山的尸体令他胆寒,令他绝望,令他痛恨。

 

楚晚宁看到薛蒙,有太多情绪冲刷着他的大脑,有太多话想对这个徒弟说,但此时显然不是时候,他只得言简意赅地对梅寒雪说道,“梅公子,快带薛蒙离开这里!快!!不要回来!!!”

 

梅寒雪也没料到死生之巅竟发生如此变故,万般惊骇......

 

看到死生之巅一眼望不到头堆砌成山的尸体,奋战的楚宗师,以及与之相抗的墨燃,梅寒雪不难想象不久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死生之巅几乎灭门,而那个人竟是楚宗师的徒弟墨燃。

 

......

 

梅寒雪震惊、不解、愤怒,但此时已容不得他细想。

 

他一边竭力拖住薛蒙,一边颤声回道,“楚宗师?!”

 

墨燃此时的实力虽不如楚晚宁,但有珍珑棋局加持,楚晚宁一人应付数千人,根本无法分身顾及到薛蒙和梅寒雪。他多少有些束手束脚,向他袭来的不仅仅是相处数年之久的门派长老或弟子,还有本无招架之力的无辜之人。他们不仅惨遭墨燃杀害,如今竟是连尸骨都难以保全。

 

楚晚宁心内焦灼,薛蒙多留一刻便多一分风险。死生之巅已成定局,楚晚宁只得厉声喝道,“快走!梅公子,带薛蒙离开!万望保他周全!拜托了!快走!!!”

 

薛蒙急火攻心,满目赤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娘!!爹!!”

 

“师尊!!”

 

“我不走,我要杀了墨燃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这个魔鬼,我....”

 

话还未说完,一大口血便喷薄而出,随之如秋风落叶,轻飘飘地向下落去。

 

梅寒雪慌忙将人抱住,眼下再无他法。若丢下薛蒙前去帮助楚宗师,难保墨燃操纵棋子杀害薛蒙,留下反而只会拖累楚宗师。

 

梅寒雪当机立断抱起薛蒙快速撤退,又对楚晚宁保证道,“楚宗师,您保重!放心,我此生定会护好薛蒙!!”

 

楚晚宁战至极限已有些颓然,他不知道这一别,往后还会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一边抵挡着墨燃和数千棋子,一边回头深深看了薛蒙一眼,确定薛蒙二人真的走远他才放下心来。

 

只是杀红眼的墨燃却并不想让他得逞,在楚晚宁转眼间陌刀直逼楚晚宁胸口,千钧一发之际楚晚宁侧身躲过这致命一刀,但仍伤了左臂。

 

墨燃此时已少有理性。

 

他无不恨生地朝楚晚宁怒吼,“楚晚宁,你他妈今日阻我,明日,薛蒙的人头照样归我所有!”

 

“你不是瞧不上我和师昧吗?你不是只疼惜薛蒙吗?从今往后我会让你亲眼看着,看着薛蒙如何落入我的掌心,任我打杀!!!”

 

受伤的左臂因挥动神武而血流如注,但楚晚宁却觉不出丝毫疼痛。他已然麻木,灵魂饱受鞭挞,身体本能地与墨燃抗衡着。

 

墨燃仍咆哮着。

 

“你今日救了薛蒙,为何当初不救师昧?!”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和师昧的命就不是命?!”

 

“我他妈就是薛蒙脚底的一块烂泥,及不上他分毫?!”

 

“你为何如此偏心?!”

“凭什么!!!”

 

楚晚宁知道面前这人已全无理智,任由他怒骂着,呵斥着,手上的力道却是又加了两分。

 

那一战,楚晚宁苦战三个时辰,血战至黄昏。

 

墨燃终因修为不及败下阵来。

 

楚晚宁虽灵力强悍修为极高,但繁花总有枯萎日,细水终有流尽时。此一战楚晚宁已无力再进分毫,他只是比墨燃更能忍而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如果楚晚宁都不能与之抗衡,那么修真界还有谁能阻得了墨燃?!

 

是的,没人能阻止墨燃。

 

死生之巅首战大捷,将墨燃嗜血嗜杀的本性完全暴露了出来。随后他极尽张狂地屠了儒风门满门,那一战,楚晚宁战至最后而灵核破碎,沦为废人,再难与墨燃抗衡。

 

从此修真界再无人阻得了墨燃踏仙的脚步。

 

正因如此,修真界迎来了它的首任君王,踏仙帝君。

 

而一代宗师楚晚宁,就此陨落。

 

取而代之的,是楚妃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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