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弦 长生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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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瑜·原创

相传长生烛，火燃不熔，有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功效。一旦他们自燃，烛身融化，他们，也就没有了生命，长生烛妖没有灵魂，不会转世投胎，所以，一旦烛身开始融化，等待他们的，就是魂飞魄散。

你要芳华，我便许你容颜不老。

你要等他，我便陪你天荒地老。

但在我身边有你相随的那一天，那一幕，终未被成全。

——题记

欲念，来自凡人的私欲，来自他们的奢望。

为了麻痹自己不得所愿的无奈，他们才会塑造诸如佛祖菩萨云云，寄托自己的奢望。貌似虔诚的十指紧扣，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内心奢望的慰藉。私欲，都是为了私欲。

凡人，也真是可笑呢，既可笑又自私。

我是庙宇里的香烛化成的烛妖，若香烛不熔，我就不会消失，不会死去。

但我并非什么良妖，我缩身隐于佛祖的塑像里，冷眼看着不同的凡人跪拜在那，诉说自己的遭遇，自己的愿望。

我总是对他们带着深深的鄙夷。

我身为烛妖，如果要实现他们的愿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但我不想也不屑，从来只是看着。

“佛祖，您慈悲为怀，望您能佑我青春永驻……”

我慵懒地睁开眼，听到如此痴心妄想的话不禁嗤之以鼻。呵，妄想青春永驻?人间众多女子都想要这样的愿望，可……有脸到佛祖面前来说的人少之又少吧……

我看着虔诚地跪在地上的女子。她很漂亮，长发轻柔而墨黑，散落在地上。她起身，眼神温和地望着佛像，我以为她要哭了，可终究只是一片水雾，没有泪水滑落出来。

“你还真是贪心。”我开口，女子吓了一跳，四处无人，是谁在说话?

我悄然凑到她耳畔，轻轻地说:“也难怪，这么漂亮张脸，老去了也真是可惜了呢。”如愿地看着她被我吓得跌坐在地上，我嘴角挽起一丝冰冷的笑。

女子深色的眼眸里闪过无数我看不懂的情绪，她一直看着我:“你……可以帮我?”

“自然。”

夹着苦涩的风一缕一缕钻进女子乌黑的长发之间，渐渐凌乱了供台上袅袅向上的香火。

她叫清欢。

至于为什么我会帮她实现如此慌谬的私欲，我也说不清。也许是她眼中的波纹太过于动人了吧。明明我对凡人都是带着厌恶的，我明知清欢是个爱慕美貌的人缘何会不讨厌她?怎么看，她也不像这般不堪的人，可……她的确如此。

清欢她从来不告诉我为何她想要青春永驻，我也未曾过问。

后来，我才知晓，她不想变老，是因为她要等一个人。

“他还未回来，我怎敢老去……怎敢老去?”那日她在酒馆被地痞纠缠，逼她喝了酒。我将她救出来后，她抓着我的衣襟，吃吃地说着我所难懂的话。

“他说过的，等他回来就会娶我……他说，等他回来希望看到的还是这个美丽的我……”清欢眼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腕上，烫得我心口一窒。

他说，他说……为什么我会心痛呢……那个清欢口中的他，到底是谁……

“你要等他，我陪你一起痴等可好？”我轻轻抚着怀中睡着人的脸，清欢眼角干涸的泪痕在指腹游出一丝丝的冰冷，慢慢缠上我的手指，然后遍布全身。

我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伤痛，像深不见底的幽潭。

城里的人传开了，有人偷走了佛祖前的那盏烛。

是了，我要带清欢找到她要等的那个他，也许要很久。

但愿我还有时间。我看着手中的烛身从最上面缓缓融化侵蚀成粉末，残香一缕蜿蜒着飘向空中，化为乌有。

清欢是很荒谬，我愿意成全她的荒谬，因为她是清欢啊。

到底找了多久时候，我已经记不得了，从飞雪飘零到红桃满枝，从枯叶纷纷到满树青冠，从朝阳东上到夕阳沉没……

我曾奢望，要是永远也找不到他该有多好，我和清欢就这样过到我灵魂消散那天该有多好……原来不只是凡人会有私欲的。身为烛妖的我也会有，可能是从遇到清欢那天起，我再也无法和从前一样在香火不绝的寺庙里，冷冷地看着世人，事不关己。

清欢，成了我与这人世最大的羁绊。

我说过，私欲终究不会被成全。清欢的是，我的亦然。

还是找到了他。

那个活着清欢的过去却占据她的未来的他，那个我永远也比不过的他，让我一败涂地的他。

“华香，缘何，是这样的结局?”清欢颓废地跪在地上，眼眸依旧那么明亮纯黑，她看着我，漾开十里的哀伤，让我哑口无言。

我眯了眯眼，看着长满苔痕的墓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死了？对啊，他死了啊……我竟然连一个死了的凡人都不如。

到底，是谁赢了呢……

“你不是要找他吗……如今已经找到了，是怎样的结局，你一定比我更清楚的吧。”我这样对清欢说。

“华香，我不要青春永驻了。”我看到清欢闭着眼笑着，泪水重重地划过她的脸颊，划开一道晶莹的弧线。“早知如此，我不如与他一同老去，何必……何必要这不老年华……华香，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你的恩情，下辈子我转世投胎，再报答你吧。”她缓缓睁开眼看着我，眼瞳里仿佛沉着无尽的尘埃。

“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我泛开苦涩的笑容，看着手中的香被贪婪的火星蚀掉了最后一点残余的身体。“我没有告诉你，长生烛，火烧不熔，有延年益寿、青春永驻的功效。一旦他们的烛身融化，他们，也就不会存在在世间。

”我看着清欢眼中的懊悔和震惊，眼角突然变得温热。如果她知道这一切，怎么可能让我和她一同找到他呢。

我瞒了她，也知道她还是会知道的，但已经来不及了。

清欢，我用尽一切让你长生不老，陪你走过无数的年岁。到最后，我还是一个人离去，你也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而你所念的他也是一个人长眠于黄泉之下。

那……谁与谁相依?

我一直对着清欢笑，夕阳穿过我的身体，在坟墓上洒下血色的余晖。

我的身体从脚开始渐渐透明。

清欢想扑过来。

最后，她还是只抓住了一把迷眼的烟香。

最后，我还是听到了清欢喊我的名字。

最后，我还是在清欢的生命里留下了痕迹。

最后，我的私欲还是未被成全。凡人皆求佛，而佛，又该去求谁?

我是华香，深爱着清欢的华香。

坊间传闻，有一种香烛，火烧不熔，可以让人延年益寿，容颜不老。曾经有一女子发现了这种烛的奥秘，将其从庙中偷走。这种烛有灵性，最后这名女子自裁在一座冢旁，是此烛给女子的惩罚。

人们叫它，长生烛。但从未再有人见过此烛。

古寺钟声破，梵香绕弥佛。谁人合章乞愿，将宿命轻轻念，苍天将谁饶过?

——终

#凌曦此作品由本群槿瑜所做，希望各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