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了仇,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成为至高无上的天帝,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我还是一无所有,求而不得,便是天帝也无可奈何。”
润玉端坐在灯火通明的九霄云殿的高台之上,望着大殿中央一直守候着他的邝露,神情戚戚。光逐渐暗下来,可无关灯火,他的心始终黑暗一片、孤独寂寞。
白天他路过凡间,本只想和棠樾打声招呼,却碰到来寻棠樾的锦觅。她一身荆钗布裙、脸色疲倦,宛若人间普遍的妇人,再不复曾经的光鲜亮丽、天真烂漫,却故意说着看似搞笑的话。
他尬笑一声,随口问,“这些年,你幸福吗?”又觉得这话颇为多余,紧接着说,“你自然是幸福的。”反正不管她是否真的幸福,这些都是她自找的。
他并不在意锦觅的回话,匆匆告别,返回天界。徒留锦觅痴痴望着他的背影,他没回头看,也丝毫不关心。
他终于对她释怀了,没有执念,也没有爱恨,如同路人,激不起他心中任何涟漪。他略感宽慰。求仁得仁,锦觅不过一个拘泥小情小爱的小仙子,归隐凡间做个寻常妇人也没什么不好。
而他赢了天界,便应该恪守天帝的职责,太上忘情,化天地、见众生,而喜乐悲愁,从来都不属于天帝。看来这五百年的太上忘情道,他算是修出了一些门道。
等他回到璇玑宫,太巳仙人已在院中恭候他多时。不知从何时起,他竟有些害怕单独面对太巳。而明显此刻,邝露并不在璇玑宫。他出门前曾交代她去寻些经书,想必她还在省经阁。
或许是他心中有数,允诺太巳的话,五百多年都未曾兑现,因为他压根不想兑现。可再不想面对太巳,也不可能躲避。他只好硬着头皮接见太巳,果然太巳一开口,他就开始头疼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修了太上忘情啊!
太巳虽说是两朝老臣,又是他登基为帝的有功之臣,至今也掌管十万天兵,可谓是股肱之臣,位高权重,对他却一直是谨遵君臣之仪,毕恭毕敬的。
“拜见陛下。小仙此次求见,是想向陛下请辞。如果陛下同意,臣想带着邝露一起请辞。”
润玉背转身去,暗暗以灵力压制头疼,默默思索对策。
太巳见他不出声,又说:“陛下,臣年事已高,无力再效忠陛下,亦不想忝居高位。而臣德浅,老来才得一女,况且总有一日,臣终将化归天地,无法再保护她。如今邝露年岁已经不小,我作为她爹,总希望她能觅得良婿,不至于孤独终老。”
他头疼得更厉害了!他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如果连邝露都要离开他,他不敢想象。
“太巳仙上乃我天界不可或缺的重臣,本座诸事还需仰赖仙上。仙上近来想必是累了,不妨在府中歇息数日,待养精蓄锐再返天庭上朝议事亦可。”他故作镇定,行缓兵之计。
“这……”太巳面露难色。
“仙上劳苦功高,特赐三颗固本培元丹,稍后送至府上。本座还有政务,就不多留仙上了!”
话已至此,太巳只得告退。
可润玉丝毫没觉得松一口气,太巳已经表态,他不知邝露是否还和五百多年前一样坚定。
当年她的话,言犹在耳。“请太巳仙人作证,上元仙子邝露,愿一生追随陛下、效忠陛下,死而后已!”他便肆无忌惮的享受她给他的安全感,心安理得。
他曾经爱得太痛苦,被伤害得太深,已无力去爱。他失了半生仙寿,亦没有资格去爱。天庭上不断有仙官劝谏他立后纳妃,他一点心思都没,借口太上忘情统统打发了。
只是他早已习惯邝露在身边,好像“随风潜入夜”一般,她已深入他的点点滴滴,怎么能轻易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