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回家见到爹爹,和祖母。眼泪无声落下来,还记得幼时娘亲多病,祖母总是带着她出入药堂。娘亲走后,她常常整夜睡不着,祖母只拍着她的背,轻声哼着儿歌,试图哄她入睡。
祖母是老式妇人,不擅表达,只默默对她好,养育她十几年,而她不孝。不曾承欢膝下,不曾伺候病榻之前。子欲养而亲不在,是这世上永远不能消磨的悔恨。
邝尚书见陛下携女儿一同归来,很是意外。毕竟寻常嫔妃哪有出宫的可能?再看到陛下望向女儿的眼神,那柔情蜜意,浓得化不开。他想,女儿能得陛下如此珍重,他自是死也无憾了。
回宫路上的马车里,想到祖母的离世,邝露依旧是泪眼婆娑。涵玉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以无声安慰。
她真心实意地对他说,“陛下,谢谢你!”
“叫我涵玉!”他更正道。
“涵玉!”她轻轻靠在他怀里。
“你别难过,逝者已逝!而我会永远陪着你,生生世世。”他取下她头上的白玉簪,满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冰凉的唇无比珍重地落在她的额头、发间。
她有些紧张,推开他,满脸通红,喃喃说道,“不行,不行!”
他瞬间明白她的顾虑,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缓缓才说,“无妨!”
她更加惭愧,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尽管直说。”
“祖母生前,我没能在她身边尽孝。如今,我,我想为祖母守孝,可否?”
涵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恢复如常,说道,“可以!孝存于心。你在宫中行走,切莫太过刻意。也别穿得太素净,宫中很忌讳这些。明白吗?”
她点点头。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朝祖制,为祖母守孝,孝期一年。”别让我等太久。这一句他没说出口,但他知道聪慧的她一定懂。
她感动得无以复加,紧紧靠在他怀里。
回宫后,皇城里正大肆张罗长公主的婚事。太后嫁女,皇帝嫁妹,盛况空前,普天同庆。邝露不知这婚事是因自己而成,只知太后和长公主大喜,后宫众人皆喜。
她依然只是个低调的妃子,且越加简朴。
润玉忙里偷闲,趁着丁点空隙时分,透过观尘镜看过她几次。有时她抱着一只小狗看《六界通史》,一看就是许久;有时她在绣手帕,只见她手指上下纷飞,一条腾云驾雾的龙便在她手下呈现;有时她给小花园里的花,剪残枝,浇水,耐心细致。
时时守在她身边的,还是她的贴身侍女芙蕖。
他略微放下心来,她虽是妇人装扮,却比从前还要素净,关键是她身边没有陌生人。
其实邝露并非总窝在自己宫里,偶尔也会去御书房伺候笔墨。涵玉累了喜欢躺在她怀里,让她为他揉一揉太阳穴。未入宫时,她也常为祖母按摩,手法力度,掌握得当。
邝露看着他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这一刻的安逸,感受岁月静好。
“邝露,待你守孝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洞房花烛夜,为我生个孩子,可好?”
不等她回话,他又说,“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便可名正言顺地封你为后,我们的孩子就是无可指摘的嫡子。从此,我们携手并肩。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寒松。每年的四季,我们一起走过。生同衾,死同穴。哪怕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
邝露像是喝了十坛桂花蜜,心里甜得无与伦比。她从未想过做皇后,也没想过做宠妃,她不在意这些。她只在意他,可她也知道,唯有皇后,才能与他并肩同行,才有资格与他“生同衾,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