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

王耀大步走在前面，宛如一道迅疾的风，不时吸引着花瓣为之沉沦起舞，依偎着他永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的脚步。

他走的决绝而孤独——一如逝去的千年时光。

直到一座精致华美的庭院中，他才顿下脚步，看着身后小跑过来的几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就径直推开面前的木门，进了屋。

屋里的装饰全由王耀亲手操办，古色古香宛如时间在这里到退回了千年前未经风霜的模样。尘埃被风拂开四处逃散，隔开了光影缱绻，时光斑驳。王耀恍惚看见了绵延千里，千古一帝负手而立；恍惚看见了万朝来贺，长生殿里一曲霓裳；恍惚看见了刀光剑影，山河破碎荣耀不复……

这里的一桌一椅，一点一滴，都承载着他的悲欢离合，见证着他的荣辱兴衰——那些过往描摹出他经年未变的轮廓，那些血泪琢磨成他不屈高傲的烈骨。

王耀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些时间没来这里了，如今看着面前尘土飞扬，却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总是不经意想起过去的人，不是现在过得不如曾经，就是时光漫漫里住着一个忘不了的人。

王耀回头看向几人渐进的身影，忽然笑了笑，意味不明。

“咳咳！王耀你多久没打扫卫生了！”阿尔嫌弃的捂着鼻子，惊奇的看着弗朗爱不释手的轻轻拂去书架上元青花的灰尘，素来有些洁癖的亚瑟则目光复杂的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杆漆黑色烟枪。

好吧，他得承认他对这些古代艺术品没什么兴趣，不过这里可还有一个不懂得欣赏的呢。阿尔不屑的放下了捂着鼻子的手，准备五十步笑百步地嘲笑下伊万的肤浅审美：“伊万.布拉金斯基……！”

结果他看见伊万毫不犹疑的走向刚打开衣柜门的王耀身边，紫水晶中的复杂神色几乎满溢出来。

于是他也几步上前，不满的拍了拍王耀的肩：“嗨，王耀你是在给我们找衣服吗？”

直到看到柜子里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件大衣。

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几乎想不起王耀当时的神色，却仍记得那天仰起头时所看到的星辰浩瀚和王耀浅浅的一句：“你的眼睛里住着我所眷恋的那一方星云流转。”

“王耀你要不要嫁给hero我？”那天风很大，他单膝跪在夏威夷的海边，充满活力的声音混合着浪花的喧嚣在金色的沙滩上传得很远。

记不清时间的宴会上阿尔把近些天的纠结烦恼混着酒精一股脑压在心底，最后也没给亚瑟丢脸，不负众望地在王耀那古井无波的琥珀色眸子里喝了个伶仃大醉，只是他发酒疯的方式不如他哥外露，拉着王耀的手腕冲出酒店大门一路狂奔出好远，直到海浪没过两人的脚裸，湿了鞋袜，他才堪堪停下。

朦胧月光似纱般窈窕，金色的沙滩褪了温度后微微清凉，风中只有海浪卷起沙子的声音，宁静美好的让阿尔弗雷德以为这是个梦。

“王耀……听着……本hero喜欢你，所以你要答应hero的求婚。”在大海反射的光映照下，王耀的神色模糊不清，阿尔只看见他精致柔和的轮廓莹白如玉。

光影变幻，云舒云卷，太过安静的环境让等待变得更加令人难耐，他像个情窦初开的邻家男孩一样有些手忙脚乱：“这样……你答应我……我就还你钱。不对不对！我暂时还不上，等我以后有钱就还你！”

“你这话可说过好多次了，我都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这次王耀倒是很快回答，声音隐隐泛着笑意。

“可你嫁给hero，hero的钱就是你的了！”

“不不。”王耀摇了摇头，笑容清浅：“第一，你没钱；第二，我如果嫁给你，你会说我的钱也是你的，以后还钱就更难了。至于第三嘛……你家的电影里英雄都是两手空空求婚的？”

“Hero才不是……”原本高亢的声音渐渐被水声盖住，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心上人眼里竟是这么个形象，最可恨的是……他居然觉得对方的想法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那那……这样！”他脱下身上价值不菲的皮革大衣——这是他的上司亲手为他设计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这件衣服给你！里面的钱也一起给你！这件衣服可比那些戒指珍贵多了！”他才不会说口袋里只有几美元。

……

海风呼啸，月光静美。

王耀看着对方小心递过来的衣服，忽然觉得本该清凉的空气竟温暖如春。

“阿尔。”

“嗯？”

“你是认真的？”

“嗯。”

时间似乎已经停滞。诺大的沙滩只剩下月光和他们。

就在阿尔觉得自己手臂酸涩不已，想要沮丧的收回时，手上却一轻，然后感觉到自己没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衣服我就收下了，里边的那几美元还是算了，什么也干不了，就当我先借给你的吧。”

两人那天晚上没有回酒店，而是并肩坐在沙滩上，数着天上星辰，听着面前大海。

“阿尔弗，明天你会对今天自己的决定后悔吗？”或者感到可笑。

“hero从不会后悔，无论是拯救世界还是把握住爱情。”

“真是你的风格。”王耀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无奈，摆着矛盾，最后却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看向身侧的少年：“阿尔，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的眼睛里住着我所眷恋的那一方星云流转，藏着我所经历过的那一世繁荣昌盛。所以我也会喜欢你。”如果我们不是国家。

故事的结局是王耀把睡着的阿尔送回酒店，在保温杯里灌上了热水后便悄然离开：“或许我也醉了吧……”

第二天的会议上两人什么都没提起，争锋相对依旧，尽管阿尔并未忘记那束安静的月光和浸湿足裸的海浪。

王耀则心思平静，答应的时候便看见了梦的尽头，所以淡然自若。只是他不知道阿尔手里的那几美元，在也未离开他胸口的口袋。

自此那件衣服便住在这个古老精致的衣柜里，如同他们隐秘的情感，暗无天日。

——再美的梦都总是要醒，就像太阳会赶走月光，拨动海浪，炙烤沙滩，夺走这漫天星云流转，毁灭这一瞬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