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新的一天开始了呢~”
“大佬,该起床了。”
“哥!快起床!”
……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闹钟的震动下飘散在弥漫着牡丹花香的内室里,叫醒了昨夜在不知名的角落浅浅休酣的几粒尘埃,也叫醒了倚在床榻上熟熟睡去的东方美人。
挣扎的皱了皱眉,王耀睡眼惺忪的从被子中坐起,昨天忘了摘掉的皮筋力不足心的拘着几缕墨发,更多的却是自由散漫,搭在他敞开的领口处,映着白皙的皮肤倒更显细腻。
慵懒的倚在身后的熊猫抱枕上,嘴边不住地打着哈切,王耀还是浅笑着仔细聆听每一句熟悉的问候——这是他的弟弟妹妹们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
喜欢赖床——是一群时刻关心着大哥的少年少女们最为头疼的问题。身为一个大国,又正是快速发展的时候,王耀自然没什么时间来满足自己那老人家一般的对生活的向往。各个会议又总是爱集中安排在朝气蓬勃的早晨,于是“叫大哥起床“的任务便落在了王耀的一众弟弟妹妹们身上。
奈何总是无法抵挡自家大哥揉着雾气朦胧的眼睛,用尚有些迷茫的软糯声音清唤着自己名字撒娇的样子。
“咱们还是给大佬找个闹钟吧。”这样的大哥真的是太有诱惑力了。王濠镜掩饰性的推了推眼镜,向一众兄弟姐妹提议道。
难得一向吵吵闹闹的众人没有呛声,一致认为找个机器来完成这个“痛并快乐着”的工作是当务之急。
紧锣密鼓的讨论了一个下午,就连忙碌在外一天的王京也焦急的赶回了家,这才在第二天就完成了给王耀的礼物。
虽然王耀绝对不会介意,但因为传统文化的原因,细心的女孩子们为了避讳,还是特地将闹钟的外形做成了一只可爱的熊猫。
当王耀收到这份礼物时, 千百年来坚毅的眼角朦胧一片——34句最为真切的问候,来自于他历经了百年苦难,倾尽一切也要保护的家人。
染红了黄河和长江的血和泪紧紧相拥,颓败崩塌的城墙宫宇满目疮痍,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从天/朝/上/国沦为东/亚/病/夫,看惯了嘲笑,忍受着蔑视。他也曾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小声呜咽,他也曾在大雨倾盆的雨天瑟缩颤抖,可每当太阳升起,他还是要笑着去鼓励,去努力,无论他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不堪的现实。
“早上好阿鲁。”王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仔细听完在录音末尾来自边疆那一个性格腼腆的大男孩简洁的留言,便拍了拍松软的枕头,不自觉向被窝里滑去。
弟弟妹妹的留言一定要仔细听,懒觉可以听完了再睡。
王耀觉得自己绝对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哥哥,自豪的笑了笑,又眯起了眼睛,像是只中午睡觉满足的晒着太阳的猫咪。
王京立在雕刻着繁盛牡丹的房门外,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包裹着他纤长而有力的身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镶着金边的平光镜,细长的银链子缓缓垂下,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冷冽的色泽,内敛而干练。
收起身边的文件,他看了看腕上的表,无奈而宠溺的轻叹了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在已经有些年代的木门上轻叩了三下,力度适中,姿态优雅,礼数周全,像极了屋里正埋头大睡的少年清醒着时候的样子。
“大哥。”推门而入:“今天早上还有联/合/国的会议,不能睡懒觉。”有着淡淡地说教意味,却是因为说话者包容的语气,温柔的一塌糊涂。
王京走到床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牡丹花香簇拥在他身侧,满足的眯了眯眼——这千百年来熟悉到刻入骨子里的气味,总是能令他平静下来,就像某人纤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他的周身,便带走了一切疲惫。
“小京,唔。”王耀连眼睛都没掀开,不管在怎么迷糊他也绝对不会认错弟弟妹妹:“再让大哥睡一下阿鲁,就十分钟。”
“大哥你已经多睡二十分钟了。”
“那小京最乖了阿鲁~”
王耀将头埋进松软的杯子中,伸出手扯了扯床畔人的衣角,难得软糯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绵长的尾音拉着阳光缓缓起舞,话到末尾,五千岁的国就像是孩子一样,又沉沉睡去了。
“并不是因为让大哥你睡懒觉才乖啊。”王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总是绷着得脸上一抹笑意渐渐舒展,轻叹着摇头,手却替王耀轻柔的掖了掖被角,将鬓间胡乱嬉闹的几缕墨色别到耳后。
手中的文件被放在一旁,王京倚着床畔轻轻坐下。
看着打记事起就仿佛从未变过的大哥,至今仍是少年的模样,他们这些孩子们却是在他的谆谆教导下一个个长大,也相继担起了作为这个广阔国家一部分的责任,身为国|都,他明白其间的疲惫,每每看着大哥酣熟睡去的模样,总还是心疼的——这样单薄的肩膀,却是孤身一人的承担了所有。
阳光溜进窗帘心房,诉说着不需要任何人知晓的深刻爱意。王京就那样静静注视着时光所眷恋着的少年,仿佛可以一直这样淡淡的陪伴着彼此,直到世界的尽头。
岁月,静好…….
联/合/国总部
“最后还是又迟了阿鲁。”歉意的挥别了军机上的飞行员,王耀疾走中看了看手上的表,感觉又要被某个只有两百岁的熊孩子吃着汉堡包,用完全听不懂的咕噜声数落个半天:“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尊重老人家。把会议安排这么早,不知道我家离得远吗。”还害得我又劳烦飞行员用专机送我过来。
在絮絮叨叨的抱怨声中走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会议大厅的门前。
王耀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有些急促的喘息,不如西方人立体却精致异常的五官缓缓舒展开来,伸出手叩门时已经是四十五度角的标准微笑,柔和而内敛,平易近人中自有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是中/国。
“王耀你怎么又晚了!这是第几次了咕噜咕噜……”阿尔弗雷德站在会议室最中心的位置,时不时拍拍桌子,还要腾出一个手拿着汉堡,边说边吃——完全是一副KY的样子,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去轻视掩在镜片下方的那对蕴藏着一整片星海的眸子,不比天空的广阔,却是像大海般的深不见底:“你有没有听本hero说话!”
阿尔看着王耀优雅的推门而入,不同以往悠闲地步伐,却是难得的大跨步向早已设置好的座位走去,高高竖起的马尾伴随着东方男人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跳起,在半空中掠出柔美的弧度。
“看来今天小耀的弟弟妹妹又没能叫醒他们的大哥~呜呼~”伊万一个手撑着下颚,歪着头宠溺的看着王耀向自己这边走来,另一只手有规律的敲着手上的文件,向来软糯的声音难得不带着威胁的意味,浅浅飘散在紧张的空气中,倒成了另一种柔和的序曲。
“琼斯先生,这次是我的不对。”嘴上语气诚恳的道歉,却是有些慵懒的坐下,靠着身后皮质的椅背,浅浅一笑,笑的疏离而礼貌。也不管阿尔的反应,他倒还不至于像日本一样那般的的谨小慎微,微微侧头向伊万点头示意。
阿尔恶狠狠的咬着手里的汉堡,瞪着王耀那双毫无波澜的墨色眸子,引得伊万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了水管,发出“korukorukoru……”的诅咒声。
会议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勉强进行。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需要讨论,王耀干脆就一路下来弃权,然后时不时打个哈切,无语的对弗朗西斯不断抛过来的媚眼淡定无视。
直到伊万将手边的报告推到他的面前。
本以为在自己走神间漏过了什么大事,定睛一看才发现报告的背面有几个别扭的汉字“在意?”。
无语的吐槽了下被“玷污”了的他真爱的中/国汉字,笑容却还是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放大。
今天的座次似乎是有意安排,他左手边就是那个他亲手养育着长大,亲手交给他文字,交给他文化——那个湮灭在了时光中的,他的弟弟——本田菊。
他理解身为国/家的身不由己,但,错了就是错了,成千上万的尸骸无法安息,横贯背部的刀疤无法消失,无数子民用生命与历史交换的强大,有些事,终归是再没了如果。
最近两家间时有摩擦,其实谁都心知肚明——孩子不会再去寻觅家的方向,小路尽头的墨发少年也已转身离开,那样美的月色…….终归是,再也不会有了。
最后的最后,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盏破败的宫灯还残存着不切实际的希冀。
“没事的阿鲁。”他早已不是那个任由弹丸之地便可以欺辱的“天/朝/上/国”了:“别担心。”王耀浅浅一笑,卸去了伪装,伊万感觉到自己在大雪里冰封已久的心就那么跳了一下,又一下。
东方美人显然低估了自己开怀一笑的魅力:微微上挑的凤眸微微眯起,一向白皙的脸颊漫上了一丝红晕,格外生动,额前的碎发也随着他吞吐的气息微微浮动——不是斧刻般的立体,柔和的轮廓却是另一种精致,像历经了万难从那片富饶的土地运来的瓷器,细腻而典雅,值得被任何一缕风小心贮存。
坐在对面的弗朗西斯莫名喟叹了一声,收敛起了那一副轻浮的表情,低头缓缓把玩着手里去了刺的玫瑰,这样的笑容还真是……阔别多年啊…….
记忆里一个墨发的少年,逆光而站,垂到大腿的发被一根红色的丝绸高高竖起,垂在繁琐华丽的宫装上,竟是比人们竞相追捧的丝绸还要顺滑,然后就是一个肆无忌惮的微笑,纤长的手指上一个来自东方华丽饰品,多年后才打听到是女孩子们打理头发用的。
这时才大概明白对方估计认错了自己的性别:“小姑娘,你真的很漂亮啊,这个簪子就送你吧。”许多奇珍异宝由能工巧匠细心雕琢,在他白皙的指尖更为炫目。
一直想要再见,却还是在一百年后放弃了——毕竟人的生命太过短暂。
直到漫天火光掩盖的满地疮痍中,他见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亚瑟听到叹息声,从惊艳中回过神来,侧头看了看弗朗西斯带着淡淡苦涩的五官,搅了搅桌上的甜腻红茶,轻抿一口,也不再说话。
“散会!”阿尔从始至终滔滔不绝的讲着,哪怕明显听到一阵惊讶的抽气声,也只是愈发快的进行着议程。
冗长的演讲已经鲜有人注意,只有本田菊看着阿尔坚定地目不斜视怔了怔,良久却是扯出了一抹笑容,原来在nini这里,大家都一样啊。
我们并不仅是国/家,不是吗。
陆陆续续的各个国家都离开了,常任理事国下午却还有一场会议,便都没有走,各自去往专属的休息室。
“果然还是好饿啊阿鲁。”王耀躺了一会儿,早上匆忙赶来没吃任何东西的胃却是抱怨个不停,被迫从床上起来,准备到厨房去自己弄些吃的。
因为各种原因,他们开会结束的时间通常不怎么准确,为了不饿肚子,联/合/国总部的某个角落有间弗朗西斯和王耀共同设计,亚瑟提供资金,阿尔和伊万负责捣乱的,好不容易建成的厨房,里面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
王耀轻哼着《义勇军进行曲》,步调悠闲地向目的地前进。
却是在拐角遇见了阿尔弗雷德,和亦步亦趋低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的本田菊。
“你最近都在给本hero干些什么!你…….王耀!”
“琼斯先生,您好。”本想绕路走开,却还是在被发现后迫于礼节走过来打招呼:“本田先生也是。”
“耀君,你好。”无人回应,等到的只是那个熟悉的人外交性质的微笑。
寒暄了几句。
“阿尔君,可以请您暂时离开一下吗。”
阿尔撇了撇眼,当看见王耀淡漠如水的神情时,也不发作,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nini。”
“如果可以,还劳烦您不要这样称呼我。”万年不变的笑脸,美则美矣,却失了几分灵气:“对了,还不知晓本田先生找王某有何指教。”晦涩生僻的词汇从他微抿着的薄唇脱出,自有一番凉薄,本田菊觉得昔日竹林间触手可及的温暖,如今却是咫尺天涯。
“在下……耀君…….想和您说说话…….”他局促不安的拽了拽身上白色的西服衣角,斟酌着每一句的言辞,像是等待判决的犯人般的踹踹不安。
王耀却微颔下颚,放大步子同他擦肩而过。
“没有什么人会一直等在原地,这个世界,从来都没什么‘如果’。”
“希望您可以更加勇敢,失败,只有真正的正视才有意义——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小菊。”在走廊的尽头,王耀退却了脸上的假笑,微微侧身:“你后悔吗。”时隔多年重新用了熟悉的称谓,陈述的语气却让本田菊的心如坠冰窟,直到王耀的背影消失了许久,黑发的岛国还是伫立在原地。
犹记得皑皑风雪中的一大一小。
“小菊,来跟大哥念‘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大雪压……nini……我记不住。”
“哈哈~难得聪明的小菊也会有记不住的时候啊~“摸了摸孩子因为沮丧而低垂的头发,笑声中带着几分鼓励:“没事没事~大哥只是希望小菊能成为一个宁折不弯,有自己理想和报复的人,不要怯懦——大哥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一句风雪傲立中的诗,勾起了太多太多的回忆和想法。
昔日记不住诗句的黑发孩童长大成人,身侧却是在没了那双鼓励的手轻抚额头。他回忆了许多许多:他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想起自己失败后的逃避之举,他想起家里驻扎的美军…….
良久,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nini。
满脸泪痕。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