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米仓道西行三百余里,有一座巍巍古寺。
四周古木参天、翠竹葱茏,环境清幽但视界开阔。正是坐落在米仓道必经之路上的木门寺。
一名公子顺道而上,并未进门,而是沿岔路行至寺院左侧,停在了一片菜地外。
葵菜绿油油长势喜人,菜园中间却坐落着一间亭子。亭子内只有一块突兀的巨石。巨石上凿刻着一级级台阶,在台阶的立面,密密麻麻地雕刻着酒瓶般高的佛像。
亭子的柱子上,镌刻着“米仓青青米仓碧,残阳如诉亦如泣。瓜藤绵瓞瓜潮落,不似从前在芳时。”这样一首诗。
雨滴开始滴落,他撑开青绿色的油纸伞,面色看不清悲喜。这位公子便是经喜君易容后的岁安。途径于此,特来看一看先人留下的印迹。
忽然,一位身着灰色僧衣的小和尚从寺院侧门冲出直奔亭子。他小跑至巨石顶部,收起摊开的书册,嘴里还抱怨着,“明明是阴天,师父又来这里晒书了。”
只是经书好像太多,待他将经书抱进怀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手撑伞了。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把青绿色的油纸伞罩在了他头上。
小和尚抬头,只见是一位模样俊秀的公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就像…就像师傅房间供奉的那尊佛像一般!
“多谢施主。”小和尚急忙道谢,岁安只是微微一笑,“无碍。”
小和尚心中感叹,更像了。
将小和尚送回寺院中时,天空已经暗了下来,还响起惊雷,小和尚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对她道,“施主,今日天色渐暗,您若是不便下山,寺中有安排香客住宿的地方。”
“如此甚好。那麻烦小师傅了。”
木门寺地势清幽,却坐落在米仓道上,人来人往,香火并不比其他地方少。
他们三人一路向西南而行,目的地是巴州,是她父亲当年魂归之所。而木门寺,听兄长说,承载了许多父亲的情感寄托。
“扣扣扣。”
岁安打开房门,是之前那位小师父。他向她行了一礼,“施主,方丈想见您。”
见岁安疑惑,小和尚低声给她解释,原来他是方丈的弟子,听闻他们在晒经石相遇,又有长安口音,所以想见见她。
方丈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眉毛和胡子皆是银白。灰败干瘦的脸上爬满皱纹,不时的干咳让人意识到,他已是强弓之末。
他请岁安坐下,“小友可是来缅怀故人?”
见岁安点头,他笑了笑,“很多年了,贫僧从未敢忘记那位。”
木门寺是章怀太子抵达巴州的最后一站,白日他习佛诵经、与方丈并肩翻晒经书;夜晚,他不耻下问、与方丈秉烛长谈。他的横溢才华和仁厚之心令方丈钦佩。
二人引为知己。
“那时我们相约,等他回归神都之时便还来木门寺与我相见,谁知竟是最后一面。”
“咳咳咳咳咳。”或是思及故人,方丈心绪翻涌咳个不停。
“方丈…您的身体?”岁安劝他歇息。
“无碍。”方丈摇头,笑眯眯的看着她的脸庞,“看你的年纪和相貌,是那个在洛阳出生的孩子吧。”
岁安微微颦眉,迟疑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孩子,若是有时间,去巴州城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