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懿×穆榕
01.
镇上来了新人，听说是上级政府调过来支教的，穆榕作为镇上为数不多的师资资源之一也跟过去迎接这些传说中的空降兵。
穆榕老老实实的站在人群里，也不在乎白衬衫被旁边的人无意中碰脏，心里直犯嘀咕。
新来的人图什么？她们这要什么没什么，可改变的可能微乎其微。难不成又是傻的？
大巴车走过崎岖的山路到达露阳镇，车上乌泱泱的下来一大群人，脸上的表情大都是不太情愿，只有一个人在人群中格外出众。
因为她的表情格外淡然，仿佛到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偏远山区小镇一般。
是一个气质很出众的女人，长发用一根簪子盘起来部分散到腰间，金框眼镜下的眼眸看着这一切也并无嫌弃。
穆榕觉得自己可能，着魔了。
02.
露阳镇，也就名字还能文艺好听一点，几乎可以算是全国最贫困的村镇之一，来支教的人大多是上面点名分配，自愿的很少。
几乎没有。
穆榕是露阳镇考出去的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读研结束后选择回到这里支教。
穆榕尝尝会感到无力，偶尔也开玩笑说她图什么，但从来没有真正后悔过。
直到她帮她未来的室友把行李拖到宿舍后才彻底确定，原来真的有人和她一样傻。
女人轻笑一声，食指关节把微微下滑的金框眼镜推上去。
“我们还挺志同道合。”
什么志同道合，明明都是傻子。
穆榕在心里腹诽。
“我叫乔懿，懿旨的懿。”
“乔老师，我叫穆榕，榕树的榕。”
室友还不错，最起码目前为止还不错，穆榕觉得仿佛能看到一点露阳镇的未来了。
03.
乔懿来露阳镇任教的第一天，孩子们发现今天小穆老师的心情似乎很好，整堂课都笑吟吟的不说，在面对新来的乔老师的时候更是。
“小穆老师”
乔懿含笑的声音叫住她。
“吃颗糖，会让心情变得更好”
穆榕接过糖，神情不太自然的攥在手心里。
“乔老师，我们也要！”
穆榕想要去别的教室的身影一顿，在窗户口看了片刻。
乔懿失笑，摇了摇头给每个孩子都分了一颗糖果。
“乔老师，我想要和小穆老师一样的！”
“不行哦，那是小穆老师专属的糖果，小穆老师如果回去发现糖果少了会和乔老师生气的。”
乔懿表情生动的吓唬着被穆榕威慑的孩子们，眼神无意中撇向窗户口，在看到身影离开后嘴角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昨天室友入住看到了穆榕桌子上袋子里所剩无几的橘子味糖果，在新室友心里就把橘子味糖果和穆榕画上了等号。
穆榕手里的那颗橘子味糖果一直被她留到下午下课回到宿舍。
乔懿也回来了，在桌子旁看书。
穆榕看了一眼封皮，《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穆榕心尖一颤，呼吸都错乱了片刻。
04.
“怎么了？楞在那里半天”
乔懿合上书，抬眸望向穆榕。
从穆榕这个角度来看，乔懿那边的灯光很暗，但乔懿的眼眸很亮。
“没…这边的灯光要亮一些，看书的话来这边吧”
乔懿笑笑，摇了摇头。
“先不看了，我们聊聊，小穆老师？”
穆榕无由头的紧张了起来，后背绷的笔直，活像大学时被教官看着军训。
“聊…聊什么？”
乔懿轻笑了一声，笑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穆榕此时庆幸幸亏今天没有把短发扎起来，不然发烫的耳尖绝对会被乔懿发现。
“聊聊兴趣爱好，毕竟我们还要同居很久，我得了解一下我的室友。”
“很久…？”
“你来这里支教的时间要多久？”
“至少一年吧。”
“至少…？”
“一年后我可以申请调离这里。”
“那你…”会走吗？
后面三个字被穆榕咽回肚子里，这样问，似乎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
“不会走。”
女人自然地把她还没问出口的话接上，眼眸含笑的看着她。
“……”
穆榕其实不太理解的，不在这里，乔懿会有很好的未来。
“小穆老师，我们可是志同道合。”
穆榕转过身，拿出一副新的耳塞和眼罩，递给乔懿。
“见面礼。”
05.
乔懿本来睡觉是不需要这些的，所以她来这里也没有带。
但事实证明，她的室友确实很贴心。
因为这里的隔音真的很差，很有“耳听八方”的感觉。
带上耳塞和眼罩后乔懿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晚安小穆老师”
乔懿也不管人能不能听到。
新室友人很好，只是看起来浑身带刺，但还…挺可爱的。
第二天等穆榕睁开眼睛发现洗漱的水和早餐都已经被乔懿接到宿舍里了，而做了这些事情当事人正在书桌上安静的看书，连翻页的动作都很轻。
像是怕吵醒她。
穆榕觉得奇怪，好像乔懿来了以后她的心情总是莫名就好了起来。
穆榕刚把耳塞摘下，室友温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早安小穆老师”
“早安乔懿”
穆榕说完以后大脑瞬间清醒，直接叫名字是不是有点逾矩了…
乔懿笑了笑，没有说话，书又被翻动了一页。
“早安穆榕”
06.
乔懿来了露阳镇半年了，最近其他同事发现乔懿和很早就在这里的小穆老师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平时吃住都在一起，除了上课形影不离的两个人现在似乎在刻意保持距离？
还是小穆老师单方面的。
就连孩子们也看出来了，下课后拉着穆榕的衣服。
“小穆老师，你是不是和乔老师生气了？”
穆榕差点被水呛到。
“谁和你们说的？”
“乔老师啊，乔老师说小穆老师和她生气了，所以这两天没有糖果了，糖果要留着哄小穆老师。”
穆榕咬了咬牙，说了句没有便回了宿舍。
酒精害人啊。
前几天有从露阳镇出去的人回来请曾经教过她的老师们聚餐，乔懿和穆榕作为为数不多的老师也都过去了。
穆榕很少喝酒，刚喝了一杯就觉得有点上头，乔懿发现她不对劲后就把她带回了宿舍。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酒精，穆榕吻了正在辛苦用湿毛巾给她擦脸的乔懿，虽然只是碰了一下嘴唇，但…
乔懿在她清醒以后没提这件事，但她还记得。
像是心底隐晦的心思被人窥探，穆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乔懿。
谁成想这人会和孩子们说她和她生气了。
穆榕先敲了敲宿舍的门，没人给她开门。
穆榕松了一口气，想着她还有时间来想怎么和乔懿解释清楚。
宿舍里很暗，穆榕打开门就去摸闭火。
闭火没摸到，摸到了一双手。
07.
紧接着她的唇就被人覆上。
也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碰。
熟悉的味道把她环绕着。
“是我，乔懿。”
“我没有喝酒，你应该闻的出来。”
闻得出来，乔懿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很好闻，和乔懿待的时间长了她的衣物上也会沾带一些。
“我…”
“别开灯，不然，我怕我想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穆榕低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乔懿放开了她，就站在她对面。
“小穆老师，我是乔懿，喜欢你的乔懿，是你在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我想，我要永远留在露阳镇了，和穆榕一起。”
穆榕鼻头发酸，喉咙里也涩的很，仿佛被人堵住。
慢慢了解以后，她们才发现原来不仅爱好和志趣相同，就连生日也在同一天，乔懿那时候笑称她们彼此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穆榕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只主动抱住了乔懿的腰。
乔懿觉得肩膀的衣服被打湿。
但她听到了一句话。
08.
“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明白爱与死一样强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
“乔懿，我看到我的未来了。”
乔懿笑着，手在穆榕的头上轻柔的摸了摸。
没有明确的说在一起，但晚上乔懿和穆榕互换了《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后就都睡在了穆榕的床铺。
身边都是乔懿的味道，穆榕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乔懿比她高了一些，所以把她圈外怀里格外方便，这样的睡姿也的确让缺乏安全感的穆榕安心。
身后就是乔懿。
穆榕醒来后大脑里第一个认知就是这个。
乔懿在她身后。
昨天，她们在一起了。
“早安穆榕，我的小女朋友”
“早安乔懿，我的女朋友”
孩子们发现今天小穆老师和乔老师和好了，乔老师还额外多给了她们每人一个糖果。
孩子们得了好处，都明白要想从乔老师这里得到糖果，绝对不能让小穆老师生气。
09.
乔懿来到露阳镇的第二年，和穆榕在一起一年半。
穆榕觉得人有时候不能太沾沾自喜，命运不会看她身边有了乔懿就放弃捉弄她。
只不过，这次的捉弄，比以往的那些都要让穆榕感到无力。
深深的无力感，仿佛扑面而来深不见底的海水，几乎要把穆榕溺死。
学校组织教师们到大医院体检，所有人都很好，只有乔懿被查出脑癌晚期。
乔懿拒绝住院手术。
穆榕红着眼问她为什么。
“我想让我的爱人记住我一开始的样子。”
穆榕摇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乔懿温柔的吻住。
“除了露阳镇，你最想去哪里？”
穆榕明白，这大概是两个人最后的日子了。
“…去挪威吧…”
那里允许她们结婚。
穆榕想，哪怕到最后，自己也要打上乔懿爱人的烙印。
乔懿头一次哑了声音。
“好”
10.
两个人在学校辞了职，在一个夜里悄无声息的走了。
挪威特罗姆瑟是著名的极光圣地，从11月起就进入极夜，所以这里生活的人不多。
乔懿和穆榕都很喜欢极光。
她们来的很是时候，极光很美。
乔懿在这里租了一栋不错的小别墅，和穆榕在这里生活下去。
整天都是没日没夜的黑暗。
穆榕才发现，原来乔懿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温柔的。
每一次做爱都像即将天人两隔般抵死缠绵。
穆榕甚至觉得，这样死了也很好。
乔懿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努力装作像以前一样的样子让穆榕心脏疼的厉害。
乔懿的时间不多了。
穆榕买花回来后看到乔懿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闭着眼。
像是睡着了一般。
头顶是跳动闪烁的极光。
心里却是极寒的冰洞。
11.
桌子上有乔懿留给她的东西。
一封信，一把钥匙，一张银行卡。
“吾妻穆榕亲启：
很幸运能够来露阳镇，遇到了你，世界上另一个乔懿。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要为你准备后路。钥匙是在首都沥川路1105号的一套房子，那里我的东西不多，你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重新装修。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爱你。
妻乔懿绝笔”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穆榕泣不成声。
她知道的。
她都知道的。
她们是世界上另一个彼此，乔懿怎么会不知道穆榕的想法。
但她还是为穆榕留好了退路，万一穆榕会想要活下去呢。
穆榕最后竟笑了出来。
“乔懿，我是你的遗物。”
总要带走一件遗物的，穆榕想。
乔懿来露阳镇的时候意气风发，走的时候总不能太穷酸，穆榕要去陪她。
两个相似灵魂相爱，对方的想法都能被彼此洞悉。
乔懿早就知道，自己拦不住穆榕的，就算为她铺好了后路，穆榕也不会乖乖走上去的。
12.
乔懿不见了，她的未来也看不见了。
“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至死不渝，明白爱与死一样强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
“乔懿，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穆榕很少说爱，这阶段只借着情动时才大胆和乔懿示过爱。
手腕上的一抹鲜红，是我爱你的证明。
乔懿，你做到了。
乔懿，我爱你。
极光粼粼的挪威特罗姆瑟，一对相爱的灵魂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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