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那些下人们都已歇息,晚上巡逻的自然是有侍卫。
温钥到了院中屋外,想着要不要去问问孟茨。
见孟茨屋内还亮着,温钥走上前,又退回来,退了回来,又走上前去,很是纠结一般,见那亮光暗了一些,温钥才慌忙走上前去。
“八少爷。”
没有人回应,难道孟茨是睡了?只是未熄灭烛火?
温钥便要退下。
忽听见孟茨不耐烦地语气:“什么事?”
“是我。”
那里面无回应,过晌才说:“你是谁?”
“温钥。”
“哦,原来是阿钥。”
温钥听了这个称呼,放下了一点儿的心。
“八少爷,听说您要进宫了,特来问问。”
孟茨开了门,这是自回来,二人第一次见面,孟茨让他进来。
温钥进来,站在那。
“关门。”这语气,这处境,竟十分熟悉。
温钥便关了门,又站了过来。这回孟茨并没有让他坐下,只是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宫里了?”
“是听说的,若是假的,那就是瞎听的谣言了。”温钥回。
“不是假的,确有此事。”
温钥惊,微微颤抖着,孟茨抬了眼看他,又底下眸子去摆弄桌上的茶杯。
“那八少爷是同意进宫了?”
“嗯,是八少爷同意进宫做官了。”孟茨淡淡地。
“可是我……”
“啊。”孟茨摆了手:“忘记吧,当我骗了你。”
“只是因为这些小事,你就要与我恩断义绝吗?”温钥并没有流泪,是在审问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孟茨沉默了。
“你不记得,吾爱孟夫子吗……”
“那不是我。”孟茨起身,说:“温钥,我承认,我确实爱过你,如今皇上看重我,太子也要召我入宫作太师。我还有一位兄弟,这家不能落入他的手里,你就当我骗了你,成吗?”
“不愧是大门大户的少爷,这种话也能说出口。”温钥苦笑:“你可真虚伪,孟茨,不,八少爷。”
“我去了宫里,能放你走,你想去哪就去哪,如何?”
“我自然是想离你越远越好。”
“随你吧,你下去吧,我若是走了,会派人带你出府的。”孟茨转过身,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温钥才不是什么软弱的人,轻哼,开门便走,绝不回头。
那门便没关上,那人朝外面看着,看着……
如此一来,二位不知哪日就要分道扬镳了。
一位功成名就,一位重获自由。这是他们都期望的吗?
虽然重获自由,可温钥什么也没有,朋友和家人,全都离他而去了。
一大早,温钥就坐在后院的石凳上发着呆,倔强的他其实并不想离开孟茨,他正失落着,忽然有人叫了他。
“是温钥吗?”
温钥回过头,见一人朝他跑来,跑得近了,温钥起身。
“我是,我叫贺佑。”贺佑是跑来的,在这喘着大气,温钥不急不慢,等他说着:“我是大小姐院的,大小姐叫我来跟你。”
温钥不解:“大小姐叫你来跟我?”
贺佑点头,也是不明白的样子:“大小姐不是通知了你吗?”
“我也是下人,你跟我做什么?”
“啊?你不是书生吗?”
两个人都摸不着头脑,互相看着互相。
温钥叹气:“你还是不要跟我了,过几日我就走了。”
贺佑一听,忙问:“你要走了?你去哪?怎么要走了?”
“不重要,贺公子。”
“我记得,你和八少爷要好,也懂得诗书,怎么好好的要走呢?”
这与贺佑无关,为什么要一直问下去呢?温钥也并不想告诉他,只是说:“不过是尽仆人的本分。”
“原来如此,那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
“请便。”温钥仍是坐下,贺佑便走了。
他与八少爷要好,有懂得诗书,怎么好好的……要走了呢。温钥回想着这话,心里满不是滋味。
不过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叫个下人来跟下人?温钥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了,还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在孟府做这么久的活路,银两自然是不少的,毕竟每次用银子的地方,都是孟茨出的。
还有几日,也是下个月了,还能领一个月的银子。
孟茨的确没有那么早就去宫里,孟茨正愁容坐在屋内凳子上,忽又听敲门声。
“什么事?”孟茨仍是不耐烦。
“八少爷,是我。”
“你是谁?”孟茨愁思,是听不出来。
“贺佑。”
“哦,你进来。”孟茨道。贺佑开了门,又把门关上,孟茨看着他,问:“怎么说的?”
“八少爷,问不出来去哪,也不叫我跟着。”贺佑有些为难。
孟茨点点头,示意并无所谓:“知道了,既然他不叫你跟他,到了我去宫里日子,你再盯着他,切记说是大小姐叫的。”
“是。”贺佑回。
“好了,下去吧。”孟茨摆摆手,贺佑正要退下,一人站在门后,贺佑一愣。
“少师大人。”贺佑忙礼道。孟茨一听,抬了头。
“不必多礼。”那人快速走进,贺佑关上门退下。
“你来,怎么没有人报呢?”孟茨问。
那人坐下,说:“我是悄悄来的。”
“看不出来。”孟茨笑了:“你来找我定是出了什么事吧?”
那人是太子少师,太师的副职,在宫中辅佐孟茨,与孟茨关系甚好,名叫江雨月。
江雨月摇头:“不是出了什么事,太子是叫我提醒你。”
“我只是养病,过几日就进宫,又不是不回去。”
“不是这话,但你说了,我也要说了。”江雨月严肃起来:“他时日不多,全在太子的计划里,你早离开叫我们计划慢了,这次叫你回去,你又要装病,早些回去为好……太子的话不是这,太子是叫我告知你,孟老爷虽是皇上的太傅,可已经到了咱们这边,你不必堤防着了。”
“知道了。”孟茨道,沉思着。
“最迟三日,若能更早为妙,我先走了。”
“嗯。”孟茨有些头疼,这也拖不下去了,要早进宫了。
孟茨做了绝情的事,心里过意不去,一直想着那人,是迫不得已,孟茨必须这么做。
温钥在恨他吧……
“茹春!”孟茨喊着。
“在,八少爷。”茹春匆匆忙忙跑来。
“去把贺佑叫来。”
茹春认得,说:“是。”
如今,必须这么做了……
温钥被下了令不能去孟茨院那,温钥也没得去处,一直在后院逛着,温钥仍是坐着发呆。
“温钥!”
温钥回过神,一看,是茹春。
“八少爷过了晌午就要进宫了,叫我带你离开孟府。”茹春双手抱胸,一股子瞧不起他的样子,说:“你要收拾就快点去,我还要伺候八少爷呢。”
“没有。”
“且慢。”这人突然冒出。
温钥与茹春都看了过去,那人走来,加快了步子。
“薛先生?”茹春不明白他为何来这。
正是薛卿,见薛卿快步走来,说:“茹春姑娘,温公子。”
“薛先生来这做什么?”茹春问。
“是来找温公子的。”薛卿笑着看着温钥,温钥忽觉不对。薛卿说:“茹春姑娘回避一下。”
茹春瞪了温钥一眼,就走了。
温钥不解。
“温公子今天就走了?”
“嗯。”
“唉……”薛卿叹气:“只可惜温公子并不能说走就走。”温钥不明白,只见薛卿说:“你也知道,我是账房先生,孟府的银子出入都在我这。”
温钥想起什么,冷笑:“薛先生有话就说。”
“温公子是被家人卖进府内的,是吧?”
“那么把我‘卖’出府外,要多少银子呢?”
薛卿摆摆手:“看温公子说的什么话,自然是和温公子进孟府时一般价格了。”
“那是多少,快说,我即刻就要走。”
“五十两银子。”
温钥定住,虽说能拿出,只是的确有些多,温钥掏了钱袋,塞给他:“拿去,我现在就离府。”
“温公子好走。”
孟府哪缺那些银子,陈年旧事,都是十几年的破账,薛卿还过来算一算,这孟府,还不如倒了呢!
薛卿走后,茹春就过来了,她是瞧见了温钥给薛卿银子,茹春问:“你给他什么东西?”
“银子。”
“你给他银子干什么?”茹春还问。
“赎身。”
茹春有些打抱不平的样子:“你是八少爷说了,同意了离府的,就算是被卖进来的,八少爷说的能走,他还能拦你吗?你这钱不是进了府门的账,是进了他的腰包了!”
温钥得知被戏耍,倒也没多生气,无妨了。
“八少爷,现在就走吗?”
“温钥,八少爷要走正门,你就从后门走吧。”
孟茨叹了气,上了马车。
温钥回了头,看向了前门的方向,低下眸子,过晌,才出了这门。
太师回宫了。
当今圣上疑似染了风寒,加上年岁已高,像是活不久矣。说到太子,他本就是皇上定下的候选人,他是皇后的嫡子,只是圣上却宠幸了瑞妃,要变了卦封瑞妃的儿子,太子怎么能让瑞妃得逞呢?
太子身边的人,像是太师、太傅、太保啊,都是太子他自己选的,年轻气盛的人儿,也不拘束他们,如今是都召了回去,但其实只有孟茨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