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吟，快过来。”蓝曦臣朝她伸出手。
江晚吟却只是呆呆地站在月光下看着他，既不过来，也不拒绝。
蓝曦臣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催促，只站在那里静静地伸着手。
许久，江晚吟才淡雅一笑，声音清幽如夜来香花瓣上滚落的露珠。
“泽芜君，你还是这么好……好说话。”
蓝曦臣被逗笑，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她想说的是——你还是这么好欺负。
“晚吟喜欢就好。”蓝曦臣露出贝齿璨然一笑，被月光照得纤尘不染。
“……”
“晚吟？在想什么？”蓝曦臣不知道她在出什么神，关切地问道。
江晚吟长睫一垂，不答话，却朝蓝曦臣走过来。
一步一步，目光尽头，是如明月皎然的君子。
短短几步路的工夫，江晚吟却想了很多。
在清河第一次见到蓝曦臣时，江晚吟也为他的完美无缺而窒息过，也暗暗想着到底何等倾城绝伦的仙子才能站在他身边，而不被他的光芒掩盖。
可没想到后来，这皎皎君子会喜欢上她，会舍下身份追在她身后，会放下雅正仪态逗弄她，还会用那样纠缠不休的方式挽留她。
可惜蓝曦臣看走了眼。江厌离那等宜室宜家的贤妻良母不好吗？
正想得入神，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
抬头便是蓝曦臣脉脉如江南湖水的温情神色。
“怎么了？在我面前老走神？”
江晚吟虚咳一声，撇撇嘴道：“你……不在芳菲殿，在这儿做什么？”
蓝曦臣温柔轻叹，“你去哪儿，我就在哪儿。”
江晚吟看着蓝曦臣的脸在眼前放大，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她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蓝曦臣独有的兰花香越来越近，她其实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那人不容迟疑地轻轻吻住。
那是一个带着兰花香气的吻，令江晚吟在刹那就仿佛窒息了。
时间也似乎变得漫长起来。
江晚吟捶了他好几下，蓝曦臣才放开她，眼底眉梢全是笑意，可江晚吟有些不敢看他。
与另一个男子在这半年里的荒唐记忆已经席卷入脑海，江晚吟觉得对蓝曦臣不公平。他本可以和最好的仙子两心相许，心有灵犀，不该被她当成暖炉，冷了就靠近拥住，好受了就丢开。
她在他手臂间动了动，有些无奈道：“好了，放手。”
“不放。”蓝曦臣又不雅正了，还把手臂环得更紧。
江晚吟抱得忘情，以至于此刻清醒过来还有些晕眩，晃了晃脑袋道：“是我胡闹了，这可是金鳞台，不会有人看见吧？”
“晚吟不必忧虑，今日普天同庆，除了你我，别人都在饮酒作乐呢，哪会跑到这冷冷清清的园子里。”蓝曦臣终于放开她了。
江晚吟抚了抚被揉皱的衣装，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蓝曦臣摸摸她的额头：“今日如此主动，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他眼神忽的一凛：“是不是因为金光善？”
江晚吟有些意外：“跟他有什么关系，他那种嘴脸我见多了，哪里会放在心上。不过……你似乎很讨厌他，竟然直呼其名。”
蓝曦臣叹了口气：“他敢对你动心思，我当然讨厌他。其实方才你在殿里，若不是有你舅舅拦着，他早来骚扰你了。”
“哦？虞长苏有这么好心？”
“晚吟，”蓝曦臣被逗笑，“他好歹是抚养你长大的舅舅，你心里再有成见，也不能直呼他的名字。”
江晚吟不想谈虞长苏，正色道：“不说他，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蓝曦臣宠溺道：“是，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跟你坐过几回船？”
蓝曦臣愣了愣，“两回。”
“明明就青雪寺那一回，你哪儿偷的两回？”
“还有一回是，在梦里。”
江晚吟无语。
蓝曦臣继续说：“那个时候……你跟我还不熟，可我想你想得厉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梦到了。”
江晚吟倒也不怀疑，这像是这痴子会干出来的事。
可她得问清楚：“你在梦里梦见我什么？”
蓝曦臣放飞自我地编：“梦见你命令我在船头划船，你坐在船尾摘莲花，摘够一百朵的时候，你把一朵红莲扔给了我。”
江晚吟知道这寓意，顿时生了气：“你……你想入非非！”
“可我觉得那梦是个暗示啊，后来你就真的……”
江晚吟比了个停的手势，“别说这个了，第二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
蓝曦臣忙站得端端正正。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蓝曦臣斟酌了一下用词：“一见钟情。”
江晚吟叹了口气：“第三个问题。”
她又踌躇了一会儿，道：“如果……如果没有人会祝福我们，而我也……对你不够好，不够在意，你会放弃……”
“不会。”蓝曦臣斩钉截铁。
江晚吟的瞳孔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为何不会？”
“你还记得我父母的故事吗？”蓝曦臣嗓音轻柔，似乎没有被勾起分毫不快：“父亲知道母亲是他的劫，他们无人祝福，没有未来，可情之所至，他便义无反顾。”
江晚吟却道：“那你母亲呢？”
“母亲一开始没有对父亲动心，可后来，她一定懂了父亲的深情与付出，忘机的出生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江晚吟有些不忍戳穿现实：“可你兄弟二人从此就幸福了吗？你父母也幸福厮守了吗？”
蓝曦臣没能接得上话，想了想道：“你当初告诉我的，不能沉溺纠结过去，我一直牢牢记着，所以，我父母的悲剧，我绝不会让自己重演。我很早就下定了决心，我喜欢的人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我要给她全部的爱，让她过上最幸福的生活，绝不让她像我母亲那样悲惨，倘若，以后有了孩子……”
“打住！”江晚吟十分慌乱。
“你听我说，从我遇见你那一刻，这些念头就生根发芽了。”他清朗双目牢牢盯着江晚吟：“所以我来追寻我的幸福。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让你感受到身为女子应该拥有的幸福。或者说，是命运欠你的幸福。”
说完这么多，蓝曦臣心里也有点委屈，都生米煮成熟饭这么久了，每回见面还得表白一番，他家晚吟是多没安全感，他光是哄就得哄半天。
江晚吟自然架不住他的深情告白，可是——
他越深情，她越不安。
他越坚定，她越不能心静。
“罢了，等你明白你看错人了，想要离去，我会放你走。”江晚吟在心底暗暗说。
回到卧房，蓝曦臣其实很想跟她亲热亲热，结果愣是让江晚吟推了回去。
“晚吟，你就不想我吗？这半年我可想你想得发疯。”
“可事实上你没疯。”江晚吟冷淡以对。
“你再这么拒绝我，就快了。”蓝曦臣苦巴巴道。
“我看你那冰山弟弟也经常拒绝你的好意，十几年了你早该习惯了不是？堂堂泽芜君，哪有那么脆弱。”江晚吟关上门前好整以暇说道。
“你放我进去，我就坐在书案那里睡，保证不打扰你。”蓝曦臣扒住门。
“你……”江晚吟气结：“你这死缠烂打的样子怎么这么像魏无羡。”
“这也只是在你面前，你是烈女，我是缠郎。”
“难道你以为我会怕你？”江晚吟龇牙咧嘴。
“你要是想证明你不怕我，就放我进去。”蓝曦臣使起了激将法。
江晚吟一副“输给你了”的表情道：“明天，明天夜里我来找你。”
“为何……今天不能吗？”
“今天喝了酒，我……没力气。而且真的很晚了，明天我还得早起。你想让我在百家仙首面前走不动路吗？”江晚吟豁出去了。
总算哄走了蓝曦臣，江晚吟强迫自己关上房门，然后便有些脱力地滑坐在地上，身子死死抵住门板。
有一刻她真的想，蓝曦臣再强势一点，让她在他的怀抱里待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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