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想!”一串高跟空踏的脚步声。
急促。
凌乱。
“司想, 你跑什么!”女孩的声音开始喘息, 已经追了四个路灯的距离。
两人的影子在夜巷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
急促的呼吸在男女隔着几米的空荡空气中响起,越来越难以忽视。
凌晨的街头是无人烟的寂冷。
两人的脚下是你追我逃的热烈。
女孩继续追,带着气恼, 精致的妆容被酒意催生了风情, 可前面的男孩全然不解,全程后脑勺面对。
她加快了步子, 今天非要把他拦住不可。
“司想!——啊——”金属碰撞肉.体,于无声的空气里生成一道尖叫。
接着是一排公共自行车倒下的“哗啦”和广告牌滚落至台阶下的巨大声响。
炸开寂静。
炸裂理智。
长影顿住, 脑袋僵硬地转向。
是一双带着酒意、蒙着委屈的眼睛, 黑瞳镀着两点路光,扫向身后的姑娘。
“你满意了?”
“......”
*
凌晨的单身公寓。
“哗——”
“当——”
“嘭——”
司想在卧室翻找药箱,柜子里的被褥被折腾得一塌糊涂,一个个列置整齐的盒子被扔了出来,半开半合,散乱一地。
已经十五分钟过去了。
他想打电话给阿姨,可看了眼时间, 放弃。
司想走出卧室,看向曲笙,“我出去买药吧。”
说是看, 其实目光只落在了她修剪得当的脚趾上。
他连对视都没勇气。
“找不到?”她咬着下唇, 拧眉忍着膝盖和踝部的疼痛。
他轻“嗯”。
“算了,我用清水冲一下吧。”
“不行, 你等着。”
司想抓起门卡几乎是夺门而出。
出门时太慌忙,门关的使劲, 又带出了一声大动静。
耳膜都疼了。
几秒后。
城市恢复安静。
门内是空调吹出的轻微响动和曲笙的叹息声。
门外是空调排风的电机滚动和司想的咬齿声。
司想回来时, 拎了两个塑料袋,一包吃的一包药。
薯片可乐话梅瓜子。
碘伏棉签云南白药。
他关上门环视了一遍客厅,无人。
“曲笙?”
他又将洗手间看了一下,门大开,不在。
“曲笙?”
他走进卧室,开了灯,一室凌乱依旧没有倩影。
“曲笙?”这一声,音调萎了。
他快速走向阳台,还是没人。
一盆仙人球孤零零在光洁空荡的阳台晒着月光,和他一样。
他们一直是这样相伴的。
又回到了原样罢了。
她应是走了。
他走到卧室,坐在地上,将东西慢慢地收起,他想到曲笙的脚,拿起了手机,顿了一会,熟练地拨出这个几乎没拨过几次的号码。
一秒钟,信号发出。
下一秒,衣橱的铃声响起。
他惊异地猛得站起,不敢置信地看着衣橱。
苹果自带铃声在不透风的柜子里发出空闷的声音。
而衣橱一动不动。
深夜是诡异的,可他没有害怕,一手伸平,四指伸进孔槽,轻轻拉开。
是那双让他中邪的眼睛。
布满血丝,下眼眶还蓄着泪,樱唇死死地咬着。
长长的腿半挂在衣橱隔层上,血痕结了痂,两片淤青显眼着。
他想,这得多久才能消啊。
“不是记得我的号码吗?”
“为什么没有打电话给我?”
“为什么把我微信删了?”
“为什么不联系我?”
“都毕业了。”
“好!”曲笙将手中攥紧的相册伸到他面前,两行泪流了下来,“那为什么留着我的相册。”
“那是那次每个人都有的。”
“可是里面只剩我的了。”她擦了把眼泪,想将他的表情看清楚。
司想伸手要拿,却被她死死抓着,四个手指作力到缺了血。
他没多用劲,跟她,他争不起来。
“你就当我变态吧。”
“司想!”
“不是要用药吗?下来吧。”
“那你扶我。”曲笙右手还抓着相册,左手伸到他面前,半弯曲着。
说搞笑点,像是慈禧太后等太监搀扶。
说郑重点,像是被求婚者等待一个圈戒。
素白的手没因他的未动作而放下,半悬在空中,跟他较劲一样,直到开始发抖。
女生上臂力气小,哪儿能坚持这么久。
在那只手微微下垂5度角时,司想搭上了她的手腕。
滑嫩、柔软,就像是撒娇的她。
曲笙心中舒了口气,半跳了下来,却在着地时膝盖的伤口牵连震动,又是一阵剧痛,她的脸皱了起来。
“能走吗?”他有一秒,想将她横抱。
“可以的。”她舒展了面容,对他微微一笑。
客厅的水晶小吊灯泄了一室碎光。
司想将碘伏和棉签递到她面前。
曲笙将腿一伸,人后仰在沙发上。
布艺沙发格外柔软,疲惫赶路了一天的身躯得以松懈腰部肌肉。
白皙的大长腿,是他大学时光无数次空白时刻的精光乍泄。
还有那双情动时刻迷离的眼,亦是他渴望望向他的眸光。
“不太好吧。”
“那好吧。”
曲笙坐直身体,蘸了蘸碘伏,触上伤口,凉得她“嘶”了一声,小心翼翼不敢触第二下。
司想皱眉,屈下膝,从她手上拿过棉棒,“还是我来吧。”
他将抱枕塞到她怀里,“忍着点。”
司想的动作也不温柔,只是快。
他想,反正要一个伤口一个伤口地痛一遍,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呢?
聚在一起,省得那张漂亮的脸一直皱着。
曲笙以为交给他会好,结果疼痛加了倍。
她将头埋进抱枕,手攥着两角,怀疑他在报复她。
“好了。”
“你故意的。”
“怎么会。”
“我说你故意不联系我。”
“怎么会。”
曲笙放弃,今日他是不会松口了。
或者说,他已经打算闭口不谈了。
都说司想聪明,全计算机系的小天才,他若是想绕过去,她一个学艺术的,怎么能带着他的逻辑跑呢。
他有心回避的事,她终是无可奈何的。
月被云丝半掩,敛了柔润的光。
“很晚了。”
曲笙抬眼,凌晨两点。
“那我回去了。”
“......”
沉默片刻,谁都没动。
曲笙等了半晌,心沉了下去,双手一撑,作势站起。
下一秒,被司想按住肩,“你睡床,我睡沙发。”
“我睡沙发。”
“不。”
“我睡沙发。”她说着,倒在了沙发上,抱着抱枕,将目阖上。
司想叹了口气,有些人你就是拿她没办法。
他弯腰一个马步,双手一抄,曲笙整个人忽地腾空,口中娇呼,手反射性地勾上他的颈脖。
鼻息打在了他的颈动脉处。
体温雕在了皮肤上。
柔软刻在了毛孔记忆中。
司想的心跳开始失控。
他向上颠了颠曲笙,向卧室走去。
“我是不是很重?”
“不重。”
“你的手没抖哎。”
“我有锻炼。”
说完,两个人的胸腔均震荡了笑声。
轻轻两下,带起了曾经的某段尴尬回忆,他没能抱起喝醉的她,手软掉在了地上,被男生群嘲,校花都抱不动,没福气。
他以为就那么一次机会呢,以为后来的加倍努力都没机会扬眉吐气了,今日在她面前证明了自己。
他心下雀跃。
走到床边,他弯腰松手,却被她圈住脖颈,淡淡的酒气呼上面庞,娇柔的声音委屈地说:“为什么不联系我?”
她等了一年呢。
“都毕业了。”话题回到原点。
“那你还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