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有心情聊聊吗?”澜侧头盯着沈七,他整张脸皱在一起,澜只能压低声音。
“太吵了。”沈七摇摇头拒绝。
澜想了想,起身去冰箱抱了一堆酒瓶和酒罐。沈七处理情绪时通常都是独自一个人,澜急切的想知道原因,现在也许他还能做点什么。
酒过三巡,沈七紧绷的肌肉总算放松了下来,眼角耷拉着盯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偏头认真看了看,然后轻轻把戒指取了下来。
“七。”
“嗯。我跟你讲点特别的吧。”
“我听过太多吵架声了,所以耳边一直吵得要命,直到我妈抱着我弹琴,在琴键跳跃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安静,只有安静下来我才能感受自己,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不喜欢他们吵架。”
“所以当我到孤儿院后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神奇的系统,它按照某种规律判断我行为的对错,一旦我做了它不认可的选择他就发出刺耳的铃声,吵得我什么都想不了。”
“孤儿院里大家都是商品,所谓好心人大多各怀鬼胎,从那时起我就能很快分辨别人望向我的眼神。但我还是选了个不被系统认可的领养人,不是我喜欢他,只是我该走了。”
“大部分时候我会照着它的警铃声做事,因为不用思考,我没什么能安静下来的机会,在吵闹的环境下我只会做糟糕的决定。”
“但我也会做一些不被认可的决定,比如到酒吧工作,比如跟你做朋友,比如我一部分的恋爱和分手。所以其实我脑海里经常都警铃大作,换言之我没什么清醒的时候。”
“当我做了足够多不被认可的决定后我发现这个系统是会崩溃的,我猜那是它认为最恶劣的行为。我决定为那个老头回来时它崩溃了。”
“于是我趁着稍微安静下来的空隙仔细想了,结果还是留下来,我知道怎么做对我最有利,但知道没用。”
“所以当我决定和周沂交往时它又一次崩溃了。我知道不能接近他,他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我接触这样的人一定会难过。”
“你问过我打算什么时候跟他分手,其实有很多机会。他对我过去展现出浓厚兴趣的时候,或者他哭哭啼啼问我未来的时候。但我一次都没想过要讲,我安慰自己的借口是反正我得留下来哪也去不了。我知道我应该跟他提分手,但知道没用。”
“我想,我可能是在等他跟我提分手。”
“苏子义到底什么事儿?”澜皱着眉听完,又追问了句。
“那小孩儿说他在原生家庭里活不下去,找我借了点钱买车票溜出去,求我帮他保密,我去看过几次他,说实话他过得比我这在儿见到他要开心。”
“所以?”澜还是没明白,他过得好周沂怎么可能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你说一个高中没毕业的穷人家孩子能在酒吧找什么样的工作呢?”沈七侧头看了一眼他,随即又立刻低下头去。“他挺可怜的,自己租房子,每个月花一千多买药,还要给家里寄钱回去。但他自己给自己买药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我去跟他讲?”澜显得有些激动,这明明就是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嘛,为什么非得让误会变大呢。
“澜,你有点醉了。”
“你才是醉了!这明明就是很好解释的事为什么不讲啊!”
“澜。我在等他跟我提分手。”
“你解释了他就不会提了啊!”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他这样的人没做过坏事儿,所以把一些小事儿看得特别重要。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在他眼里会无数次犯错。即使没有误会,我也该离开的。今天挺好,只难过一次就够了。”
“你不觉得你不可理喻吗,为什么要假定所有人都会离开啊?”
沈七像听见让人震惊的话,又一次抬头看他,这次他甚至弯了弯嘴角笑起来。
“这是我这二十几年,遇见的百十来号人,教给我的唯一一件事。”
“……我只是觉得太遗憾了。”
“挺好的。我觉得就一起难过算了,我打算走了,你也该回去继承家业了。”
“当然不!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让我走?”
“不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嘛,爷爷去世,失恋,失去小跟班,还能有比这更失意的吗?我觉得我一定能找到一起组乐队的人。”
“闭嘴吧!你也欠我钱记得吗?三年前你弄坏了我的鼓。”
“所以你得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