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沈七教周沂学吉他已经半个月了,他也就生涩的弹两首简单的曲子。沈七总觉得不甘心,他不该落于平庸,那么他的学生也不应该成绩平平。
但他也不见得有别的办法,只能纠结着跟自己较劲。
“走吧,在想什么呢?”澜拍拍他的肩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冲进他的鼻腔里。
“没。”沈七摇了摇头,推开了门。
“爷爷,今天感觉怎么样?”
“你来了,澜也来了啊。”床上的老人用力撑了撑身子,努力依靠在床头上。他挤了个笑容出来,有点斑驳,像是刻在墙上有点脱落的画作。
“嗯,今天休息来看看您。”澜舒展开眉眼,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特别是现在这样不带目的的,温和的笑意。
“我想回家了。”
沈七靠在床边坐下,帮他调整着靠背的高度。“怎么突然这么说。”
沈七太清楚他的身体状况,现在出院几乎等于自杀了。胃癌晚期几乎吃不进东西,只能靠输液输些必要营养进去。
所以听见他说想回家很诧异。
“我活了七十多年了,也差不多了。”
他抚上沈七的手,满手的皱褶把沈七的手包裹起来,他垂了垂眼睛,盯着沈七的手一遍遍抚摸起来。
“我每天吃这些奇形怪状的药,还有续命靠的这根管子,还有你请来照顾我的人。这些都是很大的开支,你没必要承担这些的。”
他说话很慢,整段的话被呼吸打断了节奏,但语气很坚定。
“爷爷!”沈七拔高了几个调把手抽了出来。
“爷爷,正是因为钱都花了您才要好好吃药,好好活下来啊。”澜跟在一旁说着,他语调很轻柔。
老人摇了摇头,头发还没全白,半脑袋银丝晃了晃。“不了,不了。”声音也因为虚弱变得气若游丝。
“我那些儿女都没管我,你就更不需要了。”
老人笑了笑,还是忍不住失落。他一个将死之人亲生儿女没一个在身边,反倒是收养来的“杀人犯的儿子”出钱出力在照顾。想想还真是讽刺。
“爷爷,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沈七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这话带了点哭腔。
老人叹了口气,眼珠缓慢地转动,还是开口说着:“孩子,你是好孩子。你总要长大的。”
沈七没开口,只是一个劲儿摇头,眼泪滴到洁白的床单上,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刺鼻了点。
没有人说过他是好孩子,他也不是好孩子,更不要当独自长大的好孩子。
“我从小就不听你的话,也不差这一次。”
沈七抬手抹了眼泪,呜咽着说话。
沈七没办法接着在房间里待下去,低着头跑到走廊上去了。
澜叹了口气,只好也起身跟爷爷告别。“那我们明天再来看您吧。”
“孩子,你帮我劝劝他。”
“这个我办不到。”澜笑了笑,也不似开头那样灿烂,更接近于苦笑。
沈七没走远,只是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眼睛像那年被人泼了辣椒水进眼睛那样疼得要命。
澜合上门,在他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