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之后,安琴端起盘子走进厨房。身后,老公和小女儿还没有吃完。
“安姐!我洗碗,你放着别动!”
“没事,冲一下就好了,又没什么油!你帮我把衣服熨一下!”
小慧是家里的保姆,刚刚二十岁,上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可是家里穷,还得留着钱供弟弟,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了。
安琴把盘子里的残渣掸进垃圾桶,桶里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仔细看了一下,她差点呕吐起来,残羹剩饭压住一个套套,只露出一半。
大脑在飞速旋转,什么状况?自己跟老公好久没在一起了,再说也不可能来厨房。
是不动声色、慢慢调查?还是当场发飙、突击审讯?
她瞪大双眼,看着大口吃饭的老公,脸色逐渐狰狞起来。不等她说话,老公就察觉到异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回屋歇一会儿,不舒服就别去上班了!”
“什么不舒服,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孩子总是充满了好奇心,第一个冲了过来,“妈!咋啦?厨房有蟑螂吗?妈你看什么呢?那个盒子上是什么啊?”
女儿看到了一个空盒,可是油污太多了,看不清楚图案。
“没事,没事,你快吃饭去!上学该迟到了!”
“这怎么回事啊?小慧!你知道吗?”老公一脸疑惑。
“怎么回事?你自己不知道吗?”安琴不等小慧回答,直接把话抢了回来。
“你怀疑我?怎么可能是我呢?”
“这屋子里就你一个男人,不是你是谁?难道做饭还用得着这个东西吗?你别跟我装糊涂!”
安琴认准了,肯定是老公和小保姆用的,小慧虽是乡下女孩,可是模样俊秀、皮肤白嫩,安琴送给她几套自己年轻时候的衣服,小慧看起来就像一个清纯的大学生。
“妈!什么只有一个男人啊,做饭用什么啊?”
安琴这才想起,闺女还没出门呢,赶紧帮她背好书包,打发她出门。女儿今年五年级,学校就在小区里。
关上门之后,安琴把脸一横,双手叉在胸前,“现在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慧缓缓走到安琴的面前,“安姐,对不起,这个是我用过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你的!亏我对你这么好,还把这么漂亮的女服送给你,你就这么报答我是吧?勾引我的老公是吧?你等着,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安琴又把头转向老公,“怎么着,她都承认了,你还想抵赖吗?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没想到,老公还是矢口否认,“真的不是我!我把小慧当妹妹看,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狗屁妹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安姐!”小慧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实情,“这个是我和男朋友用的,昨天下午你们出去玩,他偷偷过来看我!”
安琴怀疑地看着他俩,目光在两个人脸上扫来扫去,“男朋友?你骗谁呢?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听你说起过!”
安琴并不相信小慧的一面之词,为了这件事,她跟老总请了假,说家里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一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门口站着一个头发稀薄的小老头。
“大叔,您有事吗?您走错了吧?”
“我是小慧的男朋友,小慧让我来的!”他把目光投向安琴的身后,朝小慧摆着手。
安琴怎么也没有想到,小慧的男朋友是这么一副模样,这个世界乱套了。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在我家里干嘛了?”安琴一想到他们居然在厨房里乱来,差点把早饭吐出来,恐怕以后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她更没有想到,小慧这孩子看起来质朴单纯,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人。
“小慧!你找男朋友无所谓,你看看!你是缺乏父爱吗?他比你爸岁数都大吧?”
“我没那么老,就是显老,我才四十多!”大叔开口讲话了,“她未嫁人我未娶,有哪条法律规定不可以在一起!”
“你们可以在一起,但是别在我家,你们除了在厨房,还去什么地方了?有没有上我的床?”
安琴说什么也要辞退小慧,再也不用她了。可老公一个劲儿地拦着,女儿跟着小慧阿姨习惯了,每天也是小慧辅导作业,给她洗澡。安琴工作忙,经常半夜才到家。
如果贸然把小慧辞退,孩子会伤心的。
“那行吧,以后再也不准发生类似的事,小慧!今天把房间彻底清理、消毒一次,把我的被褥都换新的。还有你——大叔!拜托你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准来我家,记住了吗?”
这叫什么事啊,安琴感觉无比恶心。
“你不是想要城市里的一张床吗?我可以给你,你想要吗?那个老男人有的,我都有,而且我比他年轻多了!”
“洪哥,你真的能给我吗?安姐今天晚上不回来吗?”
“她不回来,带着孩子去朋友家住了!”
洪远喝了些酒,走路一摇一晃,连拖鞋都穿不进去,小慧赶忙扶住他,帮他换好拖鞋。
没想到,起身的一刻,洪远突然抱住了她,巨大的压迫感,让她感到窒息,“洪哥,你轻点,洪哥!”
门突然开了,安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直接扇了洪远一个耳光。
小慧借机躲开,“安姐!洪哥喝多了,我推不开他!”小慧转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婆!老婆!对不起我喝多了,我什么都没干!”
“行了!准备离婚吧!洪远你没想到吧,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在家里装了摄像头,只要我一打开手机,家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上次安琴在公司里加班,她在手机里看到,小慧的那个男朋友又来了,两个人偷偷进了小慧的房间。
不一会儿,老公也回来了,他似乎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他在门口偷听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翻来覆去。
又过了一会儿,老男人偷偷溜出了自己的家,小慧不知道洪远在家,到浴室里洗澡去了。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洪远躲在浴室门口,又偷听了好一阵子。
“离婚吧,孩子归我,你要知道,我的手机能监控,也能录像,刚才你们俩搂搂抱抱的情景,我都录下来了!”
小慧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了家门,安琴再也无法容忍她待在这个家。
洪远还是没有忍住,小慧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撩拨着,洪远的心里不平衡,那个老男人可以,自己为什么不能,我哪点比他差?
可如今,一切都完了,不要提什么小慧,自己怎么过眼前这一关?
“凭什么?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只不过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我喝多了!你每天回来那么晚,加班需要到半夜吗?”
“我加班是为了工作!”
“工作?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们主管开车送你回来?”
……
十天后,洪远和安琴走出了民政局,脸色平静,出了这个门,他们各自恢复了自由身。
十年的婚姻,早已经磨平了所有的激情和冲动,洪远每天为妻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完成应尽的程序和义务。这甚至比上班还要累,还要劳神。
“吃一顿饭再走吧,就算是散伙饭!”洪远提出了一个请求。
“也行,我也饿了,不过咱们可说好了,你别打算做任何多余的努力!”
“你放心吧,就是吃顿饭而已,离婚证都在你手上了,你怕什么?”
两个人四处打量一番,民政局的对面就有一家小餐厅,规模不大,但是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服务员手捧菜单走了出来,“两位是来吃散伙饭的吧?”
如果换在平时,服务员敢这么问话,洪远一定会大发雷霆,他刚刚捏紧拳头,瞬间又放开了。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自己可不就是来吃散伙饭的吗?
“小妹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这餐馆就在民政局对面,来吃饭的不是新婚、就是离婚,我看您二位的年纪和表情,应该是来离婚的!”
洪远一听,有些道理,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会观察,“小妹妹,看你的样子还没结婚,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姑娘微微一笑,“看的多了自然就懂了。比如吃饭的时候,女孩子不小心把开水倒在了手上,只要看男人的反应,我就知道他们结没结婚!”
“怎么看啊?”洪远的兴致更浓了。
“男人如果拉起女孩的手,又是吹、又是擦,嘴里一个劲叫宝贝儿、亲爱的,那就是还没结婚的。如果男人厌恶地骂一句:你还能干点啥,烫死你得了!那就是已经结婚的!”
“行了!点菜吧!你别在我面前泡小姑娘,以后你就是海阔天空,爱追谁就追谁去,孩子跟着我,你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
安琴自始至终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她心里知道,自己的老公一表人才,指望他守身如玉,那是做梦。
“对不起二位,既然你们是离婚,我们餐厅有个规矩,最后一顿饭,由先生点女士最喜欢吃的菜,女士点先生最爱吃的菜!”
“你们哪那么多规矩?让不让人吃饭?走了!走了!气都气饱了!”安琴甩下菜单,气冲冲地就要起身。
洪远好一阵安抚,“都来了,就吃完吧,别生气了,人家这也是特色!就当为彼此留一点回忆吧!”
不知道为什么,洪远此刻没有很轻松的心情,离开了这个女人,为什么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行吧!那我就点了!”安琴压根没有看菜单,“清蒸鲤鱼、红烧茄子,再拌一个木耳,记住少放盐,我老公……不是!我前夫……算了!这位先生有高血压,茄子不要放味精,他不喜欢吃。还有,凉拌木耳千万不要放姜,他最讨厌凉菜里放姜!”
洪远喜欢吃什么,安琴心里非常清楚,虽然家里以前有小慧,可每到周末,安琴还是会亲自下厨房。
“好的!我记下了!请问这位先生,您打算点什么菜?”
洪远一时语塞,他实在想不起安琴到底喜欢吃什么,尴尬地愣住了,“就这些吧,这些是我们俩都爱吃的!”
其实他错了,安琴之所以做这些菜,只为了照顾老公的口味,她在外面吃饭从来是加麻加辣,清蒸鱼放在她的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好的!”服务员笑了笑,这和她的经验相符,大多数先生都不知道老婆爱吃什么。“这些菜够了,来吃散伙饭的一般都吃不下几口,尝尝我们的特色饮料吧?”
安琴和洪远都点头同意。
不一会饮料端来了,放在两个大大的杯子里,奇怪的是一杯淡蓝色,全是冰碴,冒着冷气,一杯却是深红色,冒着热气。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饮料。
“这叫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两位请慢用!”
两个人沉默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一阵脚步声,服务员又走了过来,手捧一束玫瑰花,“先生,您还记得第一次为这位女士送花的情景吗?夫妻做不成,就做朋友吧,把这束玫瑰花送给女士如何?好聚好散!”
十年前的情景浮现在两个人面前,他们都是从外地来到这座城市,每天辛苦打拼,晚上挤地铁回家。
他们的相识很偶然,安琴靠在洪远的肩膀上睡着了,等到睁眼醒来,地铁已经到总站了。为了不吵醒安琴,洪远保持着一个姿势。
两人相视一笑,“既然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我送你回家吧!”
那是洪远第一次送安琴回家。
十年了,现在房子、车子、票子、孩子都有了,两个人却走向了分离,洪远举起手中的玫瑰花。安琴却摆了摆手,“不用了,这十年,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你的花!”
安琴的办公桌上也曾出现过九十九朵玫瑰,只不过那不是老公送的。
服务员拿起玫瑰花,在上面撕下两片花瓣,丢在了饮料杯里,“这是我们餐厅特制的玫瑰花,花瓣是糯米做的,祝你们用餐愉快!”
洪远拿起了那杯蓝色的饮料,“来!干杯吧!分手快乐!”
安琴的眼角挂着泪花,“分手快乐!”
走出餐厅,阳光刺眼,安琴越走越远,背影越来越小。
洪远想去追,却没有那个勇气,或者说没有那个动力。感动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大多数时间还是要面对柴米油盐、无尽的琐事。
正犹豫的时候,他眼角一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瘦瘦的身影,那不是保姆小慧吗?她怎么在这儿?
不过,小慧跟自己能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是把男人当做跳板,她想要的是城市户口,是贵妇的生活。可是,那青春逼人的背影,还是让洪远心跳不止。
到底应该去追哪一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