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透过霍格沃茨的窗户,外面的夜晚在茫茫大雾里衬得更加深邃,几颗微弱的星星闪烁几下,便被浓稠如墨水的黑色覆盖,只一轮瘦弱苍白的弯月锋利地刮在幕布上。寒冷刺骨的风裹挟着植物腐烂的冷冽气息卷入,似远山里从幽谷中袅袅升腾,在没有灯火的城堡里与幽灵奏响冬天的华尔兹。
格兰芬多塔的壁炉里是燃烧过后的木炭味道,脆弱的烟雾缓缓升起,发出折断了的噼啪声。哈利的内心如断裂的木屑一样始终无法平静,他能在寂静的夜里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略显单薄的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翠绿的眼睛在微弱的火光下闪着水润的光泽。
他约了林晓在宵禁以后见面,地点在四楼的奖品陈列室里——那里有他父亲存在过的痕迹,顺着那张奖牌,他就觉得或许父亲的一点灵魂就在那里。
哈利又想起了分别时林晓黑漆漆的眼睛。里面如月下的黑湖,有着波光粼粼的细闪的光。她甚至没有问要去干什么就答应了,让自己准备的说辞都毫无用武之地,离开前,他又回首看着背后的林晓——她总是安静地站在自己的身后,或者是微笑地看着他和罗恩还有赫敏三人。
眼里是永远都有的笑意。像初遇的那天,午后醉在微风里,轻轻晃荡的雏菊。
数着时间,他一把抓起隐形衣,蹑手蹑脚地穿过休息室的大厅,从胖夫人肖像的洞口爬了出去,披着夜色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孤独地火光把林晓的背影照得闪烁不定,尽管还是有点怕黑,她依旧等在奖品陈列室里。很快,背后便传来淡淡的暖意,她被笼罩进一块黑色的布里,回头是一双放大无数倍的绿色眼睛,就这样毫无防备又大大咧咧闯入她的视线里,清澈地足够彻底的绿色是漫山遍野的青松,又是三月的杨柳在她面前垂下万条的绿丝绦。
鼻间是男孩清列干爽的味道。
“谢天谢地,你并没有被费尔奇发现。”哈利轻轻地说,薄荷的嗓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一下子让林晓想起了艳阳高照的夏天,“这是隐形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难怪刚刚我没有发现你,我还以为你半路出什么事了呢。”林晓眨了眨眼睛,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没有,难道我在你眼里很容易出事吗?”哈利顿了顿,从刚刚开始他就闻到了林晓身上淡淡的馨香,一直缭绕到他有点烦躁又不安的心里,“晓,我带你去看一件东西,我竟然能从里面看见我的父母,你一定会觉得很神奇的......”他拽着林晓轻车熟路地走过四楼右手边的禁区,走动间空气里的馨香越来越浓郁,“你喷香水了吗,晓。”
“等会再告诉你。”回答是林晓轻巧的声音。
这是一间空旷的房间。尘土在推门的一刹那飞扬起来,孤零零地打旋在年久有点湿润的空气里,他们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灰蒙蒙的镜片上面斑驳着岁月的痕迹,曾经色彩斑斓的复杂花纹也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沦为了蜘蛛的巢穴,一个又一个密集的蜘蛛网杂乱地挂在上面,彰显出镜子古老的年纪。
林晓依稀能看见在花纹里若隐若现的文字——“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是厄里斯镜。
“晓,你快来看看!”哈利异常激动地把林晓拽到镜子跟前,“那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们,我是不是很像他们?”
镜子前没有出现詹姆和莉莉,只有一片白色的雏菊海洋在风里滚滚地往一旁倒去——夏日的午后阳光明媚,微风不燥,就连那温暖的太阳仿佛也要透过这蒙蒙的镜面照射到林晓的身上,海洋里是无数张林晓熟悉的脸庞,他们都真挚地绽放着笑容,衬着金灿的光,要把这昏暗的天地照得透亮,一路照到林晓的心里去。
她站在那梦幻似的场景前,好像灵魂都要被吸了进去——这就是她的厄里斯。
“晓,你有看见他们吗?”哈利在一旁踹踹不安。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父母,莉莉绿色的眼睛和詹姆乱糟糟的黑发,他们脸上是慈爱的微笑,那双似真非真的双手触碰到他窄窄的肩膀——就像梦里梦到的,幻想过的无数个能重逢的场景一样,他们能用温暖的臂膀迎接自己的到来。
“哈利,我......”林晓眼神有点漂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我知道了。”哈利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子,一双翠绿的眼睛掩盖在他乱蓬蓬的黑发下,隐于黑暗里,只孤单地露出一个白色的发旋。
“你们都没有看见我的父母,连罗恩也是.....”
失落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淡淡地回荡着,淡到可以和空气融为一体。
林晓踌躇了一下,搭上哈利有点颤抖的肩膀。她抿了抿嘴唇,干涩地开口:“哈利,听我说,这面镜子叫厄里斯镜,厄里斯反过来读就是渴望的意思。它能照射人们内心最渴望的东西,但那仅仅只是照射,它不能带给我们任何实质性有用的东西,人们很容易在这面镜子前迷失自我......”
“我知道,可我只是想见他们一面而已!”
哈利苍白的呐喊打断了林晓同样苍白的话语,他攥紧了拳头,内心高高悬在崩溃的边缘,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也被渲染上了悲伤的颜色,沉重地,刻在他的脸庞上。
他在月光里慢慢收拢了脸上的表情,黑暗是滋生孤独的温床,它们在上面肆意生长,伸出罪恶的触角刺向他柔软的,所剩无几生机的心脏,巨大的落差让他一瞬间跌落云端,那一刻他不再是白天的救世主,他在夜里迷失方向,在所有人不知道的地方,独自走向梦里美满的家。
单薄的背影坐在厄里斯镜面前。
窗外破碎的星星在夜里无力地挣扎。他的身子被眼前虚无的镜子扎出了一个小洞,以往无数的快乐源源不断流走,内心孤独和失落在第一时间得以窥探他的大脑和眼眶,借着昏暗的光线和林晓对视。
“哈利,在我的国家里有一句古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眼睛,头发,皮肤,四肢,每一寸地方,都是父母给予的,除了这些,还有那些看不到的东西。”林晓指着哈利的胸口,“在这里,他们对你的爱都在你跳动的心脏上。你是他们爱的结晶,哈利,他们爱你。只要保持永远的思念,他们就没有完全死去,他们活在你的心里,哈利,你也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看到你,我就能看到你父母的爱,原谅他们吧,哈利,他们也很伤心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但至少现在,还有我,罗恩和赫敏,你并不孤单,哈利。”
那双翠绿的眼睛里还有着没发泄完的泪水,晶莹晃荡着,像春天泛出一圈一圈美丽涟漪的西湖,又像细雨朦胧里青葱的远山,像多雨多雾的江南。
林晓拥抱住这样的一双眼睛。拥抱住了脆弱微凉的早春,那样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春和那样撩人心魄的绿也同样回抱住了林晓。
幽兰空谷的馨香在他们之间缭绕,黑暗里哈利湿润润的沉重呼吸是霍格沃茨清晨里的雾。
“谢谢你,晓。”
林晓松开哈利,从怀里取出一个百合花状的别针,洁白的花瓣上似乎还有露珠未消,安静地躺在林晓的手心里,散发出阵阵幽香:“这是我特地拜托弗利维教授帮我制作而成的,上面施加了魔法,能永久地散发出香气。圣诞快乐,哈利。”
“可是,为什么是百合?”
“因为——莉莉。莉莉就是百合。”
百合别针的背后用魔法刻着一句话——“伟大的爱”。
“谢谢你,晓,很感谢,我是说所有的一切。”哈利再次拥抱了林晓,他把别针小心翼翼别在胸口的位置,起起伏伏的心脏被百合幽幽的香气缭绕,就像洁白的花朵一路怒放到了哈利的心里。
哈利有点别扭地捏了捏自己的衣角,为难地开口:“可是,我忘记给你准备圣诞礼物了,晓......”
“没关系,哈利,我记在心里呢,下次圣诞节记得要给我补全啊。”
林晓拉起哈利,披上隐形衣,狭窄的空间里哈利能看清林晓的眼睛,透过她澄澈的眼眸,哈利能看见自己倒映在里面。哈利喜欢林晓黑色的眼睛,就像林晓喜欢自己翠绿的眼睛一样,他们总是能清楚地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寻另一个自己。
门被关上了,空气再度恢复沉默,就像这间屋子从未有人来过一样。邓布利多白晃晃的胡子出现在黑暗里,那双和蔼的眼睛在寂静里涣散到了久远的时光,他看着离去的方向,思索片刻又消失在了原地。
冬日的太阳,如同夏日欲坠不坠的黄昏,有一种朦胧又破碎的美,连同它散发出的温度,慵懒地挂在每一个霍格沃茨学子和教授的身上。
新学期的开始让以前空无一人的霍格沃茨重新散发容光,荼蘼也在第一时间舒展开自己的花瓣,二月胡水清,家家春鸟鸣,黄鹂早就开始歌唱暮春的到来,花的馨香也在春风里四处留情,招惹勤劳的蜜蜂。
弗利维教授依旧对林晓关爱有加,超额的学习目标和作业让林晓整天穿梭于图书馆和课室里,在一群悠闲安逸的小獾里显得与众不同,许是她太过于和作业死磕的劲头,时常忘记开饭时间,但她总是能从休息室和卧室里找到一些还未拆封的零食和面包,或者是来自小獾们热情的投喂。
赫奇帕奇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平又热情,就如同休息室里姜黄色的纱帐,每次林晓背书背到一半都会被那飘飘扬梦幻似的轻纱吸引去目光,窗外树枝上是桃红色的花朵,林晓撑起下巴,呼吸间都是馥郁的花香,眼睛里闪动着明媚的黄色:“东风随春归,发我枝上花。”
塞德里克看见的就是这样子恬静的午后。阳光轻柔地撒在林晓的身上,她微微抬起头,窥探窗外的春色,像是向春的到来而问好。
如果忽略到桌上那厚厚的一层羊皮纸试卷和《标准咒语,二级》,他走过去坐在林晓的身旁轻声询问:“我记得你才一年级,现在已经开始学习二年级的知识了吗?”
“噢,当然。弗利维教授说我有天赋,和我爷爷一样,他建议我可以直接开始学习高年级的魔法,但我始终有点苦恼这种天赋对我来说真的合适吗?”林晓抽空抬眼看他,带着点幽怨的神色,没来由的一句,“塞德里克学习很好吧,文体两开花。”
塞德里克似乎是看懂了林晓眼神里的羡慕和微微控诉,他勾起唇角展现出一个如沐春风的温柔微笑,身上有着柑橘甘冽的气息:“或许我可以帮助这位有点烦恼的小姐?我自诩功课还不错,至少辅导一个二年级的魔咒来说。”
“真的吗,我是说,这样子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这没什么。”塞德里克看着眼前一瞬间就恢复生机的小獾,他抽出一张羊皮纸试卷,“我刚好也是完成作业了,中国有句古话叫‘温故而知新’,我也可以温习一下以往的知识。嗯,让我看看,除你武器是谁发明的,具体要怎么释放......”
天边是一片湛蓝,满天金波,太阳躲在树荫间偷懒,感觉清风微微拂过脸庞,一缕缕阳光巧妙地穿过树叶的间隙,在散发墨水的羊皮纸上映出一片斑驳来。试卷上是塞德里克娟秀的字迹,呼吸间尽是柑橘的芬芳,林晓又是没来由的一句:“马上就是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比赛了吧,我会为你们加油的。”
“谢谢。”塞德里克笑着回应,他想到了什么,又说,“上次那包卫龙还挺好吃,甜甜的,辣辣的。这是我在英国没有吃到的口感。”
“那当然——卫龙可是中国小朋友招待朋友的最高礼仪,呃,我是说,我们是朋友吧?”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塞德里克轻笑出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滋滋蜂蜜糖放在了林晓的手心上,“以后还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我有空会回答你的。”
“谢谢!”
口中是蜂蜜糖甜滋滋的味道,林晓幸福地眯起眼,像是一只在阳光下打盹的狸花猫。
——真想魁地奇快点到来啊,赫奇帕奇永远都是最棒的。林晓趴在羊皮纸上,以往让人有点讨厌的墨水味好似被花香感染,带着一股春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