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回时已月上中天,宜修却不觉得疲倦,她看着归人平静的脸庞,目光亦如古井般镇静无波。
两人在庭院中长久对视,胤禛一阵恍惚,发现自己竟渐渐看不清宜修的眼神,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知何时蒙上一层让人看不懂的阴影,又或是里面藏着一面昏黄的镜子,照得人心虚难看。
胤禛踌躇了一瞬,走上前,牵上那双冰冷的手。
胤禛手这么凉,这么晚了,怎么进去休息。
宜修是啊,挺晚了,妾身听闻姐姐还未归宿,有些担心,故而在此守候。
胤禛你姐姐?
胤禛眉头一皱,莫名有些烦躁,他本来对柔则就没什么好感,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怎么总是给宜修找事。
胤禛她既然没规矩,禁足就是,你顾着自己的身子,别为这些事烦心。
宜修妾身知道了,爷每日为公务繁忙,也要顾惜着自己,像这样忙到深夜,不光是臣妾,皇额娘和额娘也会心疼的。
胤禛点头,宜修抬头望向他的目光有一丝探究,他向来心思沉静,从不怕被谁看出端倪,但是宜修的眼神让他心中慌了一瞬。但他随之又想,实际上自己什么也没做,用不着这么心虚,他不过是对一个奇怪的女人产生了好奇心,想搞清楚对方是不是谁的棋子罢了。
胤禛你放宽心,进屋吧,咱们早些休息。
宜修爷今晚是去见了太子爷吗?
胤禛嗯,谈了些事,不说这些了,早些歇下吧。
宜修垂下头,眼底黯然,她果然没再说话,只是觉得心口发冷,身边人的怀抱也再没有从前那般温暖。
胤禛对她撒谎了,宜修说不出的失望。虽然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只是胤禛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并不是多么特殊的角色,胤禛没必要对她坦诚一切。但她就是难受,摧心挠肝的难受。胤禛想要纳谁做妾室,又或者说心悦谁爱慕谁,做为他的嫡福晋,宜修本应劝告自己大度宽和,可她绝不会认柔则,那个人绝不能是柔则。
想到这儿,宜修发现自己前世那些阴暗的念头又浮上心头,茫然失措过后,她又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宜修爷,妾身还是担心姐姐,您先回去休息,妾身还是再等等她吧。
胤禛闻言皱了皱眉,他当真厌恶柔则的德行,尤其是在对方妨碍到自己的时候,那种厌恶更上一层楼,偏偏宜修这样在意,胤禛又不能完全不顾宜修的面子。
胤禛柔侧福晋既已入府为妾,那便应该守贝勒府的规矩,你很不必总替她圆着兜着。
宜修可是……可是她毕竟是妾身的姐姐,妾身若真给她立规矩……
胤禛好了,不用你操心这事儿,爷心里有数了。
胤禛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会意,躬着身子退下去,宜修有意朝那边看了一眼,就被胤禛大手拉着进了屋。
第二日清早,玉藕荷风馆里就炸开了花。
原来不知为何柔侧福晋冲撞了爷,爷亲自派了嬷嬷去管教她规矩,还勒令其禁足一月,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连嫡福晋帮忙求情都行不通。
大家都在猜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各个房里的人都在派人打听,其中有守夜的小丫头和小太监,有几分机灵劲儿,几番凑弄,还真把事实给凑了出来。
只是他们不敢明说,就只告诉了自己的主子。
而淑敏听闻后,对此格外不屑,她是大家族教养出来的贵女,十分看不上柔则一些形似放荡的举动,便借着这一股风,将柔则狠狠打压了一番。
至于柔则,她的计划好不容易上路,这样被软禁起来当然不甘心。于是只好收买了个宫女,替她给费扬古夫人和德妃传信,希望她们能施与援手。可惜她的算盘注定要落空,玉藕荷风馆如今尽在宜修的掌控之下,柔则有什么动作,宜修都能很快知道。所以宜修及时截住了那个贪财的小宫女,也拿到了柔则写给德妃和费扬古夫人的信。
宜修我的好姑母,要我说你什么好呢?
连自己的亲儿子也要算计。
也不知道胤禛知道了这一切,心里是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