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世界,2017.1.27,冬——
六年前大年三十的除夕夜,近午夜后是二级风裹小雪,无声的白一点一点掩埋起人间,新年的钟声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刺破耳膜......
“汪!”
“安静点吉祥,会吵到别人。”
“汪汪!”
回应他的是更加吵嚷的犬吠,松狮不安地窜到暴露在空气中的苍白脚踝处蜷起身子,乌漆的眼却死盯着玄关不肯移动分毫。
他平静地放下搪瓷红鲤花杯,生疏地推动带着新打制出带着毛刺的轮椅,将掌纹扣合在陈旧的把手上——
然后,打开了改变他庸俗一生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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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月裴觉得,他与这栋腐朽陈旧的筒子楼,本身毫无差别。
古板,沉默,寡淡,无趣......
除了房子和钱,他不在乎任何事。
他要挨着时间、数着日子过他索然无味的生活——恋爱、事业、梦想、未来,自从断了腿后,二十多岁年轻人憧憬向往的,都与他无关。
他喜欢规则、制度、计划,变故令人畏惧忧郁,尝新让他本能排斥,只有在自己划定的格子下,他才心安。
这样的生活如果持续到往后的四十年,等他最后回头,他会没有任何顾虑地将自己一把火烧干净。
但他不会想到,他一生中开的两次门,会彻底改变他所有的格线与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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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平静的叩门声从玄关外传来,一声一声像濒死之人忍耐着剧痛从喉间支吾着发出的闷哼,让将水果刀紧攥在掌中的温非神经再次紧绷。
楼月裴回来了吧,我看厨房里亮着灯,发消息没人回,过来跟你说一声。
门外沉稳的男声穿过本不牢固的生锈防盗门喃喃传来,紧张的因子让温非本就无端燥热的腺体再次躁动起来,滚烫的烧灼感一寸一寸吞噬着皮肤,让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
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过去的魇种好奇地伏在门框上,缓慢地将白浊混黄的眼珠紧贴上猫眼,兴奋地感知着门外的生命体舔舐着门柄。
楼月裴402的水管最近总是开裂,用的时候注意点——另外,上个月的押金打多了,我退给你。
浑然不知门后生物的楼月裴,仍旧在陈述着自己需要转达的注意事项。而眼见伏在门上的魇种已经快研究出如何开锁,温非身为病毒猎人的本能已经先脑子一步,翻转尚能活动的左腕将水果刀飞了出去插入魇种的脑壳,刺破了它混浊的眼球。
“噗呲——砰!”
眼珠爆浆的瞬间同时被扭断的还有温非的左臂,筋骨错位的剧烈钝痛让他瞬间咬紧了已经渗出血迹的后牙尽力不发出一点响动,然而被背上魇种大力按在茶几边缘的闷响还是引起了门外人的注意——
楼月裴赵......明之?
门外突然没有了动静,沉默几秒后轮椅摩擦地砖的声响便渐行渐远,彼时在背后魇种的压制下,温非颅骨撞击到茶几的迸出的玻璃碴子蹦进眼窝,将眼尾脆弱角膜磨出了血丝。
“C......吃了你......就......长好了......”
“他......也跑不掉......咯咯咯咯——”
背后的魇种贪婪地伏在他的脊椎上,腥臭的鼻息喷洒在后颈,让温非布满血丝的眸子沉郁成不见边际的黑。
还是被察觉了么......水清璃,也真是够阴魂不散的。
然正当他翕动双唇无声念咒正欲强行召出黑祥骰鱼死网破时,钥匙插进锁孔的转动声却自玄关模糊传来——
赵二蛋(!该死,忘了房东还有备用钥匙!)
仅是这一点细微的响动,便让原本瘫软在玄关的魇种突然直立起身,支撑好扭曲的骨架后蠕动着嘶哑的声带,竟发出了与温非别无二致的声线——
“干......咔!干什么呐楼老板?大半夜准备私闯民宅?”
楼月裴......刚才听见屋里动静挺大,叫你没人回应,怎么回事?
“哦,没啥,就是水管子又爆了——我也不会修,你进来看看?”
楼月裴门反锁着我打不开,你从里面开。
“咯......哈,好,我现在就给你开......”
被制住下颚的温非奋力挣扎着试图挣脱魇种的桎梏,在将后脑猛抬痛击背后魇种获得喘息的间隙,将折断的茶几支架插入了对方的脑壳。
而被弯折成扭曲弧度的指,则在房门被打开的瞬间极速结下控制法阵!他踉跄地奔到玄关准备阻止门口的魇种,却错不及防被飞溅的血迹滋了一脸——
“呲!”
温非目瞪口呆地看着被单拐捅穿脑门的魇种嗷嗷乱叫地在地上乱爬,又把目光转向扶着门框同样被呲了一脸血,但眉眼依旧镇定得可怕的楼月裴。
如果不是逃生所迫时间宝贵,在将对方一把拽进限时开启的灵犀之门之前,他一定会给自己的超人房东单击一个“6”。
赵二蛋冒……咳!冒犯了楼老板……保命要紧,这事……之后再解释!
楼月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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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境,不明辖域——
赵二蛋咳咳!哎呦我去——嘶!下手真黑啊这小玩意儿......
回了快乐老家就开始咋呼的温非龇牙咧嘴地抠出额角的玻璃碴子,剔除指甲缝里的血迹后抬眼观察了下周围陌生的环境,对灵犀之门的限时随机传送设定默默鄙夷了一小下。
楼月裴这,是什么地方,现在可以解释了么?
清润沉稳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让温非嬉皮笑脸的表情在脸上僵了一秒。
他抬手挠了挠杂乱的黑发,回过头去耸了耸肩正欲开口,后颈被忽视的温度却瞬时游走遍全身。
“扑通!”
九十度面对楼月裴直直跪跌在地的温非尴尬地顺势给自己的衣食父母磕了一个,以头抢地的倒栽葱姿势让后者后撤半分后又犹豫了半晌,俯身刚准备上前将人拉起却被一丝苦涩的檀香止住了动作——
楼月裴你……在发热。
一个长年跛子一个突发易感期,尽管目前两人境况算得上是倒霉到离谱,但一向对情绪漠然的楼月裴却依旧是陈述的语气。
赵二蛋快……找个地方……我还控制不住这股子味道,会把那些东西再……呃!……招过来……
从地上爬起来的温非扶着身边的古木站稳身形,将裤兜中的硬币快速抛上掐诀。
确定好附近可能存在建筑的准确方向后,温非俯身捡起一根还算结实的枝子递给楼月裴示意对方跟好自己,两人一路龟速前进总算摸到一座破败的小楼前停住了脚步。
温非抬头,眯起眼仔细辨认着悬挂在楼门前的破旧匾额上字迹——
“宿问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