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正,盛纮带着两个孩子坐着马车向宫里进发。一路上他都在观察着两个孩子的反应。长松活泼好动,好奇心十分旺盛,总想从马车的帷幕缝里看看繁华的街道,又迫于父亲在场,偷偷的看他,不敢有大动作。而比他小的芝兰,则稳稳端坐一侧,看着哥哥的小动作,唇角微微带笑,十足的大家闺秀。盛纮有些惊叹,华兰已足够蕙质兰心,行事落落大方,如今看芝兰比起小时的华兰更胜三分,果真不同寻常。心中胡乱思索着,听到侍从说到了,便带着子女走下了马车。
至宫门,竟看到官家身侧内侍在此亲迎,更是有些意外。张内侍:“盛大人,官家特让奴婢在此等候,您既然到了,那咱们就进去吧?”盛纮连忙回到:“劳您等候了,这就走。”
走着走着,张内侍便将盛纮引到了福宁殿,这是官家惯常批劄子和休憩的地方。殿内,官家正在低头批阅各地送上来的公文劄子。张内侍轻声禀报:“禀官家,盛纮及其子女已到。”官家抬起了头,声音似乎带了一丝急切:“快宣进来。”
盛纮领着子女进殿内后,并未抬头直视天颜,率先伏到地上行礼。地上铺了毯子,所以芝兰跪着并不觉得寒凉。只一瞬,官家就发话了:“不必多礼,盛爱卿赐坐。两个孩子走进前来,不要害怕。”长松和芝兰对视了一眼,并肩走到官家身侧,微微抬头望着他。盛纮在一侧有些坐立不安,只见官家望着芝兰的眼睛中带了一丝不可置信,用厚重的手掌抚摸了女童稚嫩的脸颊,随即泪水盈眶,泣不成声。张内侍和盛纮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想要跪在地上请罪,看到官家摆了摆手,又不安的重新坐了回去。
长松牢记着祖母和小娘的教诲,站在原地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余光却看到自己的妹妹向官家靠近,有些傻眼。
芝兰看着眼前哭泣的老人,想着小娘说起自己的容貌,心中动容,拿起衣间别的帕子,走上前去轻轻擦拭了官家的眼角,声音软糯,带着格外的温馨:“您不要再哭了,仙逝的亲人会心疼的。”
盛纮见到自己女儿如此大胆,正想请罪,却听到官家声音低沉的问道:“是吗?芝兰点点头:”是呀,小娘幼年的时候父母早亡,曾听她的姑母说过,亲人会变成星星、月亮或者花,继续陪伴着我们。“
这话属实安慰到了陛下。他贵为皇帝,却不能在母亲活着的时候与她相认,只能追封;温成皇后是他最喜爱的人,也早早离他而去;皇子只有三个,却都逐渐夭折。没有了继承宗业的儿子,还要忍着伤心接受朝臣过继嗣子的提议,这足够让他每日都郁郁寡欢,觉得是未对母亲尽孝,才会受此折磨。因此他厚赏生母娘家,将生母的长房长侄李全提携为官、侄媳李崔氏封诰命、二房次侄李玮与自己的长女福康公主订下婚约,只是侄女已远嫁扬州为妾,天高地远,无法补偿,始终是一件遗憾事。如今见到芝兰有些肖似生母的容貌,更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官家恢复了平静,沉吟一下,随即下诏:”正七品承直郎盛纮七女盛芝兰,德才兼备,贞静持躬,特封乐安郡主,享乐安郡供奉,选福康公主府相邻处择一地建造郡主府,由中书舍人拟旨告知天下。
这个诏令属实令人吃惊,官家素有贤名,下诏也是需要与宰执等反复商议是否合理,如今直接下诏,恐怕也会受颇多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