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走的哪天,福瑞斯特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依稀记得,是在光的拥护下,走回来的,手中紧握着还在微微发光,似水晶的东西。
次日清晨,福瑞斯特没有像以往那样早早就起来。而是一直躺着, 将自己缩成一团,躲进被窝里,迟迟不肯起来。
阳光被树叶遮蔽,留下残缺的树影。
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是这样,第三天同样如此。一连着三天就那么过去了,福瑞斯特每晚都会梦到暮暮。他在阳光下行走,在树荫下午睡,在湖中游泳,在森林中穿梭。
可无论到哪里,他都会等一个人,福瑞斯特。
他在微笑,像金色的太阳。他能使用木元素造出一座木屋,他能陪自己去很多,很远的地方,带自己自由翱翔在天际,抵到云端,触碰天空。
带自己到大海上,看看那波涛汹涌、浪花翻滚。看鱼儿欢乐的游动,飞鱼的洄游,鲤鱼的逆流而上。深海中的不为人知,更加远古的邪兽,以及谜底遗迹。
看雪山的神秘与冰冷,火山死灰中涅槃的凤凰,还有更多更多。福瑞斯特终日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在梦里与他相拥。
可梦一醒,总成泡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是多么痛苦而难熬。每当午夜时分,福瑞斯特总能感觉到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在蔓延。那是他最亲密,最重要,最依赖的伙伴。那是一条生命的逝去,带给他最沉痛的打击。
“暮暮……”
正因为那些回忆太美好,此刻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额画面,就越是令他痛心,更不愿去面对。
也许是太过压抑和痛苦了吧,福瑞斯特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张巨大无形的网给束缚住,动弹不得。
第四天,他仍旧躲在梦里,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然而这次不同了。
梦里,暮暮没带他去任何地方。只是静静坐在湖边上,抬头仰望天空。午后骄阳似火,暮暮邀他坐在自己旁边。
平日里,他们无话不谈。此刻,两者都沉默的不说话,仿佛都在等对方先开口。天上的云彩千奇百怪,在地上留下了影子。天边架起彩虹桥,回忆从那边飘来。
有欢乐,有悲痛,有愤怒,有不甘。
“暮暮……你能不走吗?”,暮暮抱着福瑞斯特,为他擦去眼泪,笑道:“我不会走。我一直都在。”
梦境在暮暮说话的那刻出现裂痕,福瑞斯特则抱着暮暮抱的更紧了,把头埋进怀抱中:“你骗人,你不在了……”
他的声音颤抖,身体更是在颤动。暮暮安抚着福瑞斯特,语气清晰明亮的重复道:“我一直都在……”
一段记忆的泡泡飞到暮暮的手心上,那是一段小时候的福瑞斯特询问,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暮暮回他:“「守星」常伴左右,倾听你所说的每个故事。白花开满遍地,天空落下彩虹桥,来自无名处的瀑布会洗去悲伤。是个能看见无数星辰,满是欢乐的地方。”
“我们的回忆还在。”
梦的世界崩塌,福瑞斯特从睡梦中醒来。此时已是正午,骄阳似火。福瑞斯特本不想起来的,可手中的那颗水晶正闪烁光芒,似乎是在和他说话。
青色的水晶,金色的微光就和暮暮一样。朦朦胧胧间,福瑞斯特走到床边打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吹进房里,福瑞斯特却无动于衷。他呆呆的望着对面紧闭着的一扇大门。
那是暮暮的家……
他仿佛看到暮暮正在门前朝他挥手,示意他过去。福瑞斯特竟真跳出窗户,来到暮暮家门前。暮暮很喜欢养殖花草,所以他门前有很多植物。即使暮暮不在了,也有人会来为他浇花。
这些花刚浇不久,花瓣和叶片均有水珠滴落。那个虚影指着一个地方,似乎哪里有什么。福瑞斯特很清楚那里藏着什么。
是一把钥匙。
一把暮暮家的钥匙。他总会放一把备用的在外面,福瑞斯特将钥匙插入门锁,打开门。阴暗的走廊瞬间被阳光照亮。这间屋子没有住人了,因此格外的清净。
几个植物摆在窗前,开的十分妖艳,可即使再美,也有了枯萎的迹象。打开房门,注入新空气,为植物浇水,稍微打扫下,那个虚影就这么陪在自己身边,犹如暮暮就在身旁。
福瑞斯特自言自语的聊着天,一顿忙下来,福瑞斯特看到那个虚影停在门前。
那是暮暮的房间。
虚影朝福瑞斯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点头示意他进去。
福瑞斯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打开。暮暮的房间干净整洁,摆饰也很简单。开窗透风,对面就是自己的房间了。
想起小时候的时候,暮暮有时会丢个纸飞机过来,上面是各种的图画。
“咚!”
一东西从高处掉下,福瑞斯特转头看去,是一本落满灰尘的书。福瑞斯特拾起,上面没有名字,他微微抬头是从书架上掉下来的。
他翻开第一页,是种类似目录的一页,往后翻,字迹整齐。他写了很多,很多,全是他编造的各种童话故事。
森林中滋养万物的神树和神,雪山之巅的神秘生物,海底深处的遗迹和巨兽,火山中的焰火,沙漠中的外来之物等等。可以说是天马行空了。
到最后居然还有守星灵圣域,以及每只永朔灵兽都听说过的神话,灵兽本该生活的地方「守星伊乐园。」
那本书很厚,每个故事都很饱满。第一篇章是森林「伊德斯古特希尔」包含了落日,魔渊,万灵和神狱。
虚影就坐在他旁边,像暮暮那样为他说故事和童话。从正午到傍晚,这一读就是一夜。故事很漫长,很温馨,福瑞斯特随故事进入梦乡。
他手中的水晶仍旧微光闪耀,虚影拿起那本书,望向睡梦中的福瑞斯特,伸手摸了摸他。然而虚影始终只是一个幻影,他触碰不到他,只能默默地看着。
第五天,福瑞斯特醒来发现手中的那本故事书不见了。他着急的到处找,地上,书架上,书桌上,床底下哪儿都找过了,然而就是找不到。
他疑惑,是不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因为那个故事他也记不清了。不过,他找到了点别的。
一本画册。
画册最初,是一只灵兽被黑暗包裹,一道亮绿的光将他照亮。上面是森林里各种场景和人物,画的很可爱又温馨,色彩很暖,不再有任何暗色的色彩。
福瑞斯特明白,那是他和暮暮一起长大的回忆。就像躺进时光洪流中,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再次经历一般。
思绪回到从前,可鼻子很酸,将他叫回现在,眼泪在打转。当翻到画册的最后一页,是随无数萤火和上升明灯的星光。
结尾还写着字:“不要哭,不要悲伤。我一只都在,我永远不会真正的离开。”
“我不会离开的,福瑞斯特。”,那个虚影温声道:“所以不要哭,不要为我感到悲伤。”
“……嗯。”,福瑞斯特低声答道。
一只白色的小鸟从树上飞走,向未来远航。即使心里万分不舍,即使再悲伤,也得继续向前进。福瑞斯特在第六天,终于肯和他人说话,虽然不像往常那般开朗,那份悲伤始终会隐藏在回忆的尽头,但至少他肯出来了。
他和「暮暮」一起,去了以前走过的地方,看过的东西,吃过的美食,看到新生命嫩芽萌发。谁都不知道一个小生命为了诞生到这个世界,付出了有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