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录制现场,甘宁反复跟陈子惟商量待会儿录制节目的注意事项……其实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无数遍,海选的时候镜头不多,也没什么可注意的。
甘宁坐在他的旁边,把流程又说了一遍,他淡淡地应着,实际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闻到她头发上的味道,有些出神。
录制过程非常顺利,摄影师说陈子惟的脸和身材简直就是为镜头而生,甘宁把原话传递给他,却并不见他高兴。
“你们只注意我的脸,都没注意我的菜?”
“也不是那个意思,虽然你的菜也挺好看的,但是,显然不如你的脸更好看。”
陈子惟使劲儿掐她的脸,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海选后,筛选出一些人来正式比赛,每期给出一个主题,让选手自由发挥,做菜的过程需要现场拍摄,甘宁则负责在一旁采访加解说。
一场比赛宣布晋级选手之后,会宣布下一场比赛的主题。虽然陈子惟对节目录制什么的并不适应,可是,一旦把心思都放在比赛上面,他就比谁都要认真。
只是,除了在餐厅里的正常工作之外,他还要研究下一次赛场上要展示的作品,后半夜餐厅打烊,,他就一个人在厨房连续试菜。
甘宁担心他的身体,劝他说:“你其实不用那么较真。”
“李老师说我的汤汁火候控制得不好。”
甘宁想说,虽然在场评审团确实都是业内知名的厨师,说出的话也很有力度,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给他的分数其实都是内定的,只要菜品看上去不那么糟糕,就一定能拿到高分。可是,看他那么拼命之后,她就不忍心开口了。
他没有想过其他的,他一直在认真地对待每一场比赛。
她不想打击他的热心。
但是,连续待在厨房十几个小时,不断重复着做一件如此枯燥乏味的事情,她无法想象,他一个人的时候,是如何坚持下去的。
每天中午,甘宁来店里解决午饭,顺便看他,他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然后紧张兮兮地坐在对面等她的评价。
就算是在赛场上,也没见他这么紧张,甘宁被他盯得心里发烫,支支吾吾地说:“还……还挺好吃的。”
他面色稍霁,随后又问:“你好像很勉强的样子。”
“没有!”她解释,小声道,“是你靠我太近了。”
陈子惟听她说完,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红。他顿了顿,不自在地说:“你慢慢吃,我去看看别的。”
那天下午,店里人不多,甘宁和一个女生随口聊天,说起陈子惟对做菜的热爱,对方滔滔不绝:“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我听说,念大学的时候,他明明可以参加运动社团,多接触一下女孩子,会更受欢迎,可他宁愿去餐厅待着看人做菜,就连女朋友也因为这事儿跟他分手了。”
甘宁心里一惊:“他交过女朋友?”
对方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溜走:“我什么都没说。”
甘宁这下明白了,闹了半天,他这几年一直对她避而不见,都是因为有了新欢!
她咬牙切齿,十分不甘,恨不得马上揪着他的衣领问清楚,但是,接下来好几天,她都没见到陈子惟,理由是他在研究新菜。
很快,甘宁便以节目要了解厨师背后的生活为由混进了他的厨房,结果发现他真的在研究新菜!
她进门的时候,他正背对着她切一碟胡萝卜丝,粗细均匀,刀速飞快。
于是,她满腔怒火都化成了一缕烟,好不容易压抑住的心又再次躁动起来。
于是,她搬了把凳子坐在一边,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她承认自己以前错了,长得好看的人不止穿正装好看,就是随便披块布出门,都跟走时装秀似的。
锅里的汤看来已经熬了好一会儿了,他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还差一点儿,下次火要调大一些。”
案台上有一排分布仔细的调料,每一样的分量都是他信手拈来,却比平常人仔细称过的还要精准,好像有一台秤在他的心里,他闭上眼睛就感受得到。
甘宁觉得他帅炸了!
菜做好之后,甘宁递上毛巾给他擦汗,他这才知道她来了。
“你来得正好,帮我尝尝。”
如果不算那锅汤汁,整道菜花了两个小时,一想到这里,甘宁连夹菜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他的摆盘。
后来,甘宁用尽毕生词汇量把那道菜夸得人间哪得几回闻,结果,陈子惟自己尝了一口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于是又重新做了一遍。
他眼里布满血丝,甘宁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些心疼:“都半夜了,要不明天再继续吧。”
“不行,没多少时间了。”陈子惟揉了揉脖子,笑着说,“我之前还以为你们只是随便做个节目,没想到还挺有意思。那几位评审,我听说过,是鲁菜系里有名的大师。还有,这次跟我一起晋级的那个二号选手也是我师父的徒弟。”
“资料上没写他很厉害吗?”
“反正我不会输就是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甘宁,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看着我。”
他想证明给她看,想让她理解他的理想。
她点头:“我会的。”
甘宁第一次发现,她从来没正视过他的梦想,她一直以为做菜是一件挺简单的事情,毕竟每个家庭主妇都能做,只要不咸不淡,控制好火候就行了。
她觉得惭愧。
“子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做菜对于你来说,到底有什么乐趣呢?”
关于这个问题,她从十七岁一直思考到二十五岁,大概是由于没有站在他的角度,遂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高兴吧!”
“啊?”
“吃到好吃的东西,你是高兴的,对吧?”
“那当然了!”
“那年你生日,我一直思忖该送你什么做礼物,然后求你叔叔教我做了那道葱椒鸡。你说好吃,我就灵光一闪,想一直做下去。”
“若要我回到初心,大概就是希望能一直看着你快乐。”陈子惟转回身,擦掉她嘴边的油渍,“所以我不想解释过多,唯独希望你理解我。”
甘宁仰头看他,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她从来都不知道,事情的源头竟然和她有关。
“甘宁,”他靠近她,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如果我最后赢了比赛,我们就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