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的消耗还在预料之内, 我将写好的任务报告整理好, 装订进专用的牛皮纸袋里。
而就在这同一间办公室里，我的上司太宰治却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原本缠着眼睛的绷带松动一段落到地面上，怀里抱着条半旧的咸鱼抱枕睡的正香。
他昨晚似乎又跟中原前辈半夜去出任务了。
据说是关于一起性质恶劣的谋杀案, 受害人是港口Mafia的一名女性职员, 而且死前一段时间曾跟他有过密切的交往，说不定是女朋友被他牵连才出事啊什么的……啊, 当然了，这只是我在办公之余从同事口中的“闲聊”里听来的, 消息来源并不能称得上确凿。
而太宰治呢, 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跟我分享这种关于他本人的劲爆八卦的打算。
更何况，仔细想想吧，跟自己有关系的女性疑似因为他的原因被寻仇虐待致死，似乎怎么也不是件值得主动向人倾诉的事情。所以即使我们俩的关系“亲近”到可以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我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似乎也是件合理的事情。
好吧，话题可能稍微扯远了。总之作为接连通宵半个月的代价，这个肤白貌美的美少年的眼皮底下, 是跟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个等级，就是说超级无敌厚重的黑眼圈。
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睡的这么沉的样子。在以往的印象里, 我这位上司仗着自己有异能者的好体质, 可是能天天精力充沛地到处寻死，再一脸不爽地被同事们找到踪迹救回来治疗。完了还要选一位幸运下属去给他买所谓“不要咖啡/因要很凉但是不要冰要多加奶和两倍糖的咖啡“。
总而言之, 是个十足的事精。
不过话又说回来……港口Mafia的监视术创始人可不就是他太宰治本治吗，真搞不懂这个男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电子钟表, 略微迟疑了下, 还是将动作放轻了些，没有着急下班。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存在，不管你在意还是不在意，它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从你的指缝中溜走，顺便偷偷带走一些即使拼命努力也无法挽回的东西。难得从连轴转似的工作中抽出点漫无边际的思绪，又忍不住想到了这么一回事。
其实到今天为止，距离我被调到太宰治手下做文职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尽管几乎天天能在汇报工作时见面，但似乎是第一次能这么仔细地打量他。
少年有着分外纤细的手腕，令人遗憾的是，那里缠着密不透风的绷带。
他的眼睛在睁开的时候是带着点暗红的茶褐色，或者该说是鸢色。在不同的光线下，偶尔还能看出点不一样的色调，尽管并没有几个人有这份心情去欣赏，况且他还用绷带遮住了一只右眼。
至于原因……谁知道呢。
虽然一起共事了那么久，可我从来没有试图尝试深入了解他。
对于我这种平凡的普通人来说，太宰治更像是另一个次元的生物，所以即使是在仅有两人的办公室里，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僵硬的像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两块被冻在一起的，不同口味的年糕。
稍微跟太宰治有过接触的人或许会很难理解，他会跟人有如此公事公办的态度。
太宰治从未对着我撒过娇，没有冲我发过火，更没有用他那副阴阳怪气的态度（通常是对着中原前辈）跟我说过话。更多时候，他似乎权当我是团空气。仅有在做必要的工作交接时，他又表现的像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我们之间的对话不会涉及任何生活相关，连没营养的寒暄都略过，除了工作之外甚至没有一句废话。
只有偶尔，我是说极少数极少数的情况下，他会抱着那条跟他的画风很不搭的咸鱼抱枕，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发呆，似乎是在透过我以及我身后的空气，一脸复杂回忆些什么。
总而言之，如果上述的这场景是发生在常规公司的常规职场，那这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但他可是太宰治啊。
那就很不正常了。
这并不是太宰治第一次当着我的面睡觉，毕竟他向来当我是空气。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大概是真睡着了吧，否则也轮不到我如此正大光明地盯着他看。
要知道，放在以前的时候，我就连眼神无意间撇过去，都会被他敏锐地察觉然后醒过来，好像这人眼皮上还长着一双眼睛一样。久而久之，我干脆也不睁眼瞧他，只是偶尔会在工作的间隙用余光记录他的一举一动。
悄悄告诉你们，这是我从一本小说里学来的技巧，男主曾用这个方法记录自己为了保持人设无法仔细端详的美女，然后等有时间了，再从记忆里边找出来这段记录，那就可以翻来覆去看个够啦。只是过去我还因为这段剧情跟太宰治打趣过，问他会不会也有这种绷着人设不敢看美女的情况。然而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自己反倒先用上了这个余光记录法。
但不说有的没的，这办法是真管用。
就是略微有些遗憾的是，从那以后，太宰治就真的彻彻底底将我无视了。
他睡的很香，像只温暖的黑猫，于是，我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又忍不住想，太宰治这个人的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魔力。
要不然的话，怎么他把我当空气，我就真的变成空气了？
望着穿过他脸颊消失的手，我发出了空气般的啜泣。
然而看着少年沉静的睡颜，我不死心，又伸手朝着他眼上的绷带抓去。
就算当我是空气，也让我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些什么吧，至少让我得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啊，终于看到了。
虽然，那只是一滴，过去从未在他的脸上，他的眼角见过的。
轻盈的，透明的，无法感知到的，空气般的——
一滴弱酸性的透明的无色液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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