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流云真的走了。清熹却也没有时间多想, 姜傅就集结了残党在邺城卷土重来, 清熹为了弥补大错自动请缨。
原本姜傅残党根本不是清熹的对手,谁知仗打到一半,姜傅忽然做起了邪法,将战场上死亡将士的尸首都变成了不死的傀儡。清熹不敌, 大军溃败, 只能退入邺城死守。
太子得到消息连夜带着钦天司术师们来到邺城查明情况,术师们掐指一算, 无不面如死灰。
姜傅选地战场竟然是传说中神魔大战中遗留下来的一道魔界裂缝。他刻意在朔月之际,用成千上万将士的鲜血作为献祭, 撕开了这条裂缝, 引出了无数魔界妖物附身在尸首上,才炼成了这百万魔兵。
要想消灭魔兵,就要修复裂缝。只是这早已经脱离人类的能力范围……
太子闻言震惊,没想到这竟然是个无法解的死局。
清熹咬牙,起身持剑就往外走去。就算无解,她也要试上一试,先杀了姜傅再说。
临走前, 太子叫住了清熹。目光复杂地告诉她,她身上的软甲刀枪不入的根本是其上的暗纹,如今暗纹已淡, 软甲也就便地如普通盔甲无异, 让清熹自己小心。
清熹一愣,心中霎时明白了其中曲直。这软甲原来和他有关么……如今他走了, 这甲上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清熹抚摸着软甲,唇边露出一个凄丽的笑, 那么就让这甲陪她走上最后一遭吧。
看着决绝而去得清熹, 太子摇头:“你果然没走。”
烨流云从帐幕后走出,不屑嗤笑道:“几句胡话就想让我走,真当我傻么?”
太子看见了烨流云鬓间斑驳的白发,担忧道:“那件甲衣与你精血相连,现在它已残败……你可还有能力修复这魔界裂缝?”
烨流云仰天洒然一笑,挥袍而去。他烨流云想做的事,还从为失败过。
清熹持着长剑从僵尸傀儡中杀出条血路。无奈周遭僵尸实在太多,她的体力已经渐渐消耗殆尽,却依旧无法到达姜傅近在咫尺的做法祭台。
姜傅哈哈大笑,挥手射来一道黑光。清熹此时正和傀儡缠斗,无暇躲闪。眼看黑光就要没入清熹眉心,半空中忽然出现一株绛红色的牡丹,将黑光全数吸入,然后发生异变,成了一株魔渊妖异的曼珠沙华。
“呆子,够了。”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淳靡嗓音,清熹惊愕回头,看见烨流云。
冷寂的月光下烨流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披散的长发随风而舞,绛色的衣袍猎猎作响。每走一步,他身周就会多开出一片牡丹,那些牡丹包裹住傀儡僵尸,然后异变成一片曼珠沙华;而每出现一片曼珠沙华,烨流云那墨黑的发就白上一分。
清熹忽然觉得恐惧,她颤抖惊叫着让烨流云停下来。但似乎是她之前任性固执的报应,这次无论她怎么恳求,烨流云都不再听她的了。他就这样缓缓走到清熹身边,满头黑发成银丝。
“呆子,哭什么。”烨流云走到清熹面前,小心翼翼得捧起清熹的脸,轻轻为她拭去颊上的泪,“难道是我白了头发你嫌丑么。”
清熹怔怔地看着烨流云,头脑一片空白。就见他满头华发,那双漂亮的紫色眸中此时闪着诡谲的魔光,却依旧对着她那样温柔地笑。
来自魔渊的花开了一地,将漫天的煞气怨念全数吸收殆尽,裂缝似乎也在缓缓闭合。姜傅不敢置信地尖叫:“怎么可能!你这小小花妖怎么可能修复这魔界裂缝。”
烨流云闻言轻笑,妖的确不能,但神可以。他不是妖也不是鬼,而是神,位极帝尊。清熹桃树下决然的离别让烨流云想起了很多事。比如他曾是西方神帝流华,百年前在他神域里的一次神魔大战中,因为他一时大意,让来助战的破军星将中了心魔,被贬下凡历劫化魔。他心中有愧,便下凡相渡,没想到渡着渡着,到将自己渡成了魔。
但为了自己的姑娘……入魔又有何妨呢?烨流云最后不舍地看了看清熹得脸,然后广袖一挥,清熹就飞了出去,稳稳地落进城上太子的怀里。
就在同时,九天之上暗云集聚,狂风大作,忽有道冷光赤炎从天而降,向着烨流云站立的位置直劈下去。是天诛。
神君堕魔而落下的天诛之雷是何等的威力,烨流云此时全部的法力都用在了修复缝隙上,哪里抵挡得了这毁天灭地的雷霆一击。但烨流云对将来的灭顶之灾却浑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清熹的方向微微地笑,直到全部身影湮灭在赤白的雷光里。
清熹感到胸腔中好像有什么被撕裂了,疼得让人麻木。她忽的也想起了好多事,想起了她本是神将破军,想起了她下凡后寡情淡缘,注定孤苦,却总有一人伴在身边,不在意她一身煞气。而她却总是挥霍他给的情一路害他走向魔道,直到今生万劫不复。
东边天响起梵音靡唱,紫气祥瑞,恭贺星君归位。
清熹面如止水地缓缓脱下那身软甲,郑重地交给太子:“劳烦殿下保管,有机会清熹一定来取。”
说完,她便转身持剑化作一道泛着红光的剑气,带着破开天地之势直冲向那天诛玄雷。两道强大神力相撞,震开一片滔天的白光巨浪淹灭天地……
等到太子再能睁眼,所有的花所有的人都已经消失。只留下一轮血月照耀着这亘古荒寂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