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珈, 日子真是无聊呢。”高台上美若妖魅的白衣男子转着手中的玉盏, 轻轻说道,声音宛若竹林中的新雨轻扬而萧瑟。
“的确呢,妖主。”那被称作那珈的女子附和,声音轻不可闻。上一次开口说话……也许是一千年以前?但是谁能记得呢, 反正他们拥有永恒。
“这风景也该换换了。”妖主轻叹。
话音未落, 那珈已经抬起白玉般盈润优雅的手指,指向妖主正对着的风景, 霎时间,那片碧绿深幽的湖水变成黄沙肆虐的沙漠, 但是那近在咫尺似乎能使天地都为之变色的风暴, 却丝毫没有吹进这一片静谧,连妖主轻薄的衣角都未曾掀起。
气都不曾叹一下,他们又陷入了似乎永恒的沉默。
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么说似乎不正确,当拥有了永恒,应该就没有了开始,一切只是无边无际中一个必然的存在。
那时,妖主还不叫妖主, 也只是一个妖界里最平凡的闲散妖怪,它卑微,丑陋, 最多扮演个跛脚的小姐勾引下落魄的书生, 或者装成冤死的女鬼恐吓着有钱的财主。但是它却有颗充满欲望的最高傲的心,当它有了懵懂的意识, 摆脱了像其他野兽一样老死在丛林中的命运那一天起,它就决定要做一个最不平凡的妖。
只是一切都太难。
繁茂丛林中的灵气能够让众多的飞禽走兽都有那么点妖气, 却不足以让它们摆脱那丑陋的最初的妖的阶段。于是杀戮比它们仅仅只是野兽的时候更加残酷。最初的小妖却躲过了, 也战胜了一切,因为它诞生在上古的一片神迹之中,虽然不够强大,但总是机灵一点。
可是和它有着同样想法的妖太多太多。
每个可以修炼的地方都被占据了,它想杀戮却不得,因为这将耗掉它为数不多的法力。三千年来它的长进仅仅是让自己容貌不在那么丑陋。它的心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和绝望,因为它担心自己的生命将耗尽在这漫长的等待中。
直到一天它捡到了那把通往永恒,通向无所不能的钥匙,那把蓝色的闪烁着魅惑妖光的永恒之匙。
在最初的困顿中,它四处流浪,于是在众妖的口中,在无数传说背后,它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把蓝色的钥匙,它静静的潜伏在世间的一个角落,等待着可以看到它的人,然后带着它通向永恒。
在一个漆黑的雨夜,长久在困顿中挣扎终于耗干了它的体力,它甚至不知道一个妖也可以有着如此病痛,在高烧的虚佞中它听到了一声叹息,清浅的宛若错觉。
在此后无尽的时光中,妖主不住地想着,自己在滂沱的雨声中听到那声叹息,是幸或不幸?在更长久的岁月中,它终于明白,那声叹息是个必然,无论怎样它终将听到、看到,而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因为,即使是那卑微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它的心还是那样高傲。妖卑微的肉体和高傲的灵魂——不,还是称之为欲望的好——形成了绝利的矛盾,召唤来了那声交错着惋惜、兴奋、感慨的叹息。
小妖在那声叹息中睁开了眼睛。
它就在那里。冰冷而妖魅的蓝,静静地,蛊惑着。那其实并不是一把钥匙,跟钥匙的样子也毫无瓜葛。
那是一颗散发着魅蓝色妖冶光芒的心,浸泡在一泓清水中,封印在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子中。
没有由来的,它知道这是什么,因为那蛊惑的蓝。它抱起那个瓶子,在狂喜中并没有听到那声仿佛来自亘古的呢喃絮语。
于是,一只瘦弱的妖怀抱着一盏蓝色妖灯,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凄迷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