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两匹马正一前一后跑着。
前面正是月影,她手拉缰绳停下。
月影这里离姽婳城已经很远了,你可以露出真面目了吧。
月影抽出背上的红魔伞将那人打下马来,旋即一个闪身就挑去了对方的面巾,伞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月影果然是你。你当我这绝杀的位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点小伎俩也想瞒天过海,你想干什么?
长安去天牢救人的是月影姑娘吧?
月影是又怎样?
长安我只想知道晚媚在哪儿,是死是活。
月影跟着我你就有答案了。我一直以为去救晚媚的会是你。
最后那句话意味深长,带了几分不屑和讽刺。长安闻言垂眸,一言不发。
突然有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月影闪身打开,下一刻漫天的箭雨朝二人袭来。
两人当机立断各自骑上马飞奔离去,身后的追杀穷追不舍,直至来到一条小河边,月影的马被箭射中。马吃痛高高扬起前蹄,月影不慎被甩落,长安挡住飞来的箭矢,救下了差点被摔到地上的月影。可就是这一甩,月影怀中的解药被甩了出来,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月影急忙去看时,匣子已经被摔开,药瓶也四分五裂,里面的药也随之消失,只散发出一阵白色雾气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月影(无措)完了……
长安这是?
月影解药。能救十几万人的唯一解药。
第二日清晨燕王府外来了一个年轻人。与气派的燕王府相比,身上的衣衫略显寒酸,却好在衣服干净整洁,书生眉清目秀。此人正是任圜,应邀前来画像的。
任圜稍稍整理仪容,拿出非雪给的信物上前请看门的小哥为他通报。
任圜在下任圜,受非雪姑娘之邀前来为高小姐画像,还请小哥代为通禀,多谢。
那小哥接过信物,打量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请稍等”转身进去了。上回二强就是口无遮拦,得罪了一位贵客才被发配到庄子上去的,从此以后他们都再不敢看不起穿着普通的客人了,无论是不是骗子,反正通传一声也不会掉块肉。只是这高小姐……府上姓高的只有一位啊。
不一会儿,从燕王府里出来一个身穿劲装带着剑的红衣女子,他还以为会是非雪来。那红衣女子看起来很冷漠。
暗香我叫暗香,任公子跟我来吧。
任圜应了声是,跟着暗香进去。任圜敛气屏声,也不敢四处张望,跟着暗香一路七拐八拐后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任圜暗香姑娘,不知小姐是府上哪位小姐?
按说燕王府如今并无未出阁的女眷,但是上回来买灯笼那位小姐显然还待字闺中,他实在想不通。难道是新来的什么表小姐?
暗香非雪她没告诉你吗?我们小姐是大齐长公主。
任圜吃惊,然后又恍然大悟。
任圜怪不得气度不同常人。
暗香任公子放心,只管按着我们公主的心意画,画得好了,酬金不会亏了公子的。
任圜是是是……
刑风将香点燃,盖上香盖,炉中若有若无的白烟缓缓升起,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
姹萝歪坐在地毯上,靠着案几,享受地闻着香气。她怀中还抱着一只黑猫。黑猫毛发柔顺黑亮,一双黄瞳微眯,看起来很是享受。
姹萝今天这香品格不错,层次分明,悄然袭人,是那个晚香送来的吧?
刑风(点头) 没错。
姹萝我一猜就是她。这姑娘,最近往这儿跑得倒是勤快。
刑风晚香一直视晚媚为眼中钉,晚媚不在了,自然蠢蠢欲动。
姹萝我倒是不介意她独领风骚。只不过,她入城的资料有点浅薄,你派千瞳再去探探她的底细。
刑风(低头) 明白。
刑风捏了个葡萄喂给她,她张开嘴享受着伺候,嗔笑一声。
姹萝说吧,有什么事?
刑风越轻涯传信,责备你放走了月影。
姹萝(哼了一声,微仰头道)他又没付银两,凭什么要我拼命。要说,这袖手旁观的应该是我,不是他。
刑风(附和道)说得没错。
姹萝对了,去截杀月影的那个天杀,身手的确是不如以往了。我想再派个任务,试试她的锋芒,若是真的不中用了……
刑风她也是老人了。
刑风念旧,当年一起进入姽婳城那些人已经相继离世,他实在不忍。
姹萝闻言露出凶狠的目光。
姹萝所以,才更不该占着天杀的位子不干活。
刑风知道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只能无奈一笑。
姹萝听竹院的那个瞎子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刑风他今日进宫听戏去了。
姹萝意味深长地一笑。
姹萝听戏?看样子,我们应该主动做些什么了。
此刻另一边,昨日在陆云引荐下的沈昀跟着暗香前往荷香别院。
临近别院,里面时不时传出一阵女子的娇笑声,伴随着脚步走动时传来的铃铛声。
二人在二十步开外停下。
暗香实在抱歉,我们公主这会儿在兴头上。不如沈大人随我来去凉亭那边等?
沈昀暗香姑娘不必理会在下,在下在这里等就是。
求人办事总得有些许诚意。
见此暗香不再多说什么,回到凉亭边坐着看任圜作画。
湖边有几个女子在嬉戏。当中一女子轻纱蒙眼,绿衣粉裙,与满湖荷花相映衬,长发简单挽了髻,只簪一支荷花步摇。行动间衣袂翩飞,飘然若仙。其余女子看起来是府里的丫鬟,她们手上都戴了一串铃铛,游走在蒙眼女子周围。蒙眼的女子就凭借她们手上发出的声音判断方位抓人,还有的逗她,故意摇动手腕发出短促的铃铛声,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一下子扑过去,可惜什么也没有抓到。
沈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高湘好啊,你们也太狡猾了!
高湘嗔怒一声,继续放慢脚步听铃声。她没有特意去听也没有用武功抓人——此时还不是暴露的时候。保不齐这府里还有奸细,不然这么些人都不够她抓的。
沈昀观察到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男子正面对此景作画,正是国子监的学生任圜。任圜这时转头也看到了沈昀,急急忙忙放下画笔朝沈昀行礼。
沈昀轻点头以示回应,垂眸静静站在一旁等着。任圜见沈昀站着,自己作为学生岂有坐的道理,遂站着作画。
沈昀并没有等多久,因为意外很快就发生了。
高湘玩到后面多少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了,缓步挪动,一听到细微的铃铛声就朝前扑。没想到脚下一歪,这会儿真要摔了。
“小心!”
“公主!”
四五道急切的声音,男声女声前后响起又交织,高湘都要认命摔个四仰八叉了,没想到手臂被一双温热的手扶住了。
双手相触,沈昀惊愕不已,愣在原地。他恍然间闻到一阵梅花香扑鼻而来。恰巧微风吹动湖水,泛起阵阵涟漪,就连鱼儿的游动好像也变慢了。面前女子蒙眼的白纱悄然滑落。她初初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茫然地抬头看向扶她的人,一双眼睛呆呆地眨了眨,然后皱了下眉,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好漂亮的眼睛。
四目相对,沈昀如梦初醒一般将高湘放开。
沈昀是在下冒犯了,长公主恕罪!
高湘站定,理了理衣裙,扯下还挂在脖子上的白纱拢在手里。
高湘是我该谢谢你。沈司业吧?陆云和我说了。跟我过来吧。
眼见高湘没事,其余人都放下紧悬的心。
高湘暗香,带她们下去拿彩头。任公子,今日先到这里,你也随暗香去拿酬金吧。
任圜分别向高湘和沈昀行礼,跟随暗香等人离去。
两人走过九曲桥,沈昀不自在地理理并不凌乱的衣袍,亦步亦趋地跟在高湘身后,面上不显,可红得要滴血的耳尖已经出卖他了。水中映出两人颀长倒影,湖中的鱼儿跟着两人的脚步游动,摇头摆尾的,好像也在笑他。
高湘斟茶的时候瞥见他的耳尖,觉得颇有意思,嘴角微翘。灵钰他们说沈昀严厉,醉心学术,没想到人这么容易害羞。
高湘沈司业,请。沈大人的来意我已知晓。借书容易,但我有一个条件。听阿昭他们说沈司业棋艺高超,小女子不才,想讨教一二。一局,无论输赢,我都将书奉上。
桌上早已摆好棋盘,明显是等着沈昀来的。沈昀目光随意一扫。香榧木围棋盘,和田玉棋子,整个汴梁怕也找不出几副,这位长公主果真不一般。
战局已然摆下,岂有不应之理。沈昀微笑道。
沈昀长公主先请。
高湘也不矫情,执白子,第一手特意下在了天元,挑衅意味十足。
沈昀并未因为她是个女子就轻看她,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才下子。
半个时辰过去,暗香早已回来,他们两个依旧打得难舍难分,战局陷入了胶着状态良久,最后还是沈昀险胜半子才堪堪结束。
沈昀承让。
高湘示意暗香去青玉楼仓库把书拿出来。
书用黄绸包裹着,沈昀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本书。
高湘这是抄本,沈司业不用那么紧张。什么时候用完就什么时候还,不着急。
沈昀多谢长公主。
高湘改日有机会再切磋棋艺。暗香,送一送沈司业。
暗香是。沈司业请。
高湘复坐下,看着满盘棋子,几根手指弹琴似的在桌上敲着,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像特意印证她的想法似的,一只鸟儿从汴梁城外飞来,在青玉楼盘旋了一阵,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高湘执起那颗赢她的棋子在手指间转着。
那只鸟的意思是,宁王快到皇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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隰有荷华(xí yǒu hé huā)出自《诗经》,全句为“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好吧,那个“华”字我一直以为读华丽的华来着,现在才知道……😂)
作者菌第七十章啦!感谢一直陪伴的你们,这个故事是我们一起见证成长的!
作者菌昨天大半夜我去找男女主的糖磕(看以前发过的章节),结果发现了好多小问题,当时真的有被创到……有些是错别字的,有些少了个标点的,还有设定前后矛盾的……吓得我赶紧改过来了,sorry啊小可爱们(雄鹰一般的女人在大半夜流下了泪水)所以小可爱们要是有发现标点忘标或者是错别字的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强迫症真的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