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反

于眠翻开《狂傲仙魔途》的那一刻，故事正式开始；合上《狂傲仙魔途》的那一瞬，故事却仍未结束。又或是，世人流传的故事已经结束。而你我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于眠他能感觉覆在手背的五指在缓缓收紧，攥牢。用力到发痛。洛冰河慢慢抬头，满天星河都在他漆黑的眼底熠熠闪烁。

于眠像牵孩子一样，沈清秋牵着洛冰河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洛冰河牵着他的。

于眠沈清秋哭笑不得，道：“不如走吧。” 洛冰河一时没反应过来：“走？” 沈清秋点头：“你不是说在这里不受欢迎吗？那就走，去欢迎你的地方。” 他补充道：“这次，无论你想去什么地方，为师都陪你。”

于眠洛冰河道：“我以为师尊醒来的时候，肯定会更愿意先看到苍穹山……”不顾形象，沈清秋破格地甩了他脑门一扇子。 他恨铁不成钢道：“为师当然是最想先看到你了！”

于眠洛冰河正低头盯着地面白砖之间的裂缝，忽然听到熟悉的折扇展开之声。一双白靴踩上了那道已生出了斑驳幼青的石缝。

于眠沈清秋越走越慢，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放眼望去。隔着人群，洛冰河就站在前方，穹顶殿的白石高阶之下。

于眠“我……不想看到一个一辈子受心魔控制，被它腐蚀神智，终日与幻影为伴的洛冰河。” “为师对你的期望，是你活着，醒着，强大着。” 他轻声道：“所以，再别说什么没人要你、没人选你这种话了。”

于眠洛冰河慢慢俯下身体，把脸埋到他颈窝里，小声地说：“师尊，我疼。我头疼。”这语气，又像是在撒娇，又像是真的很疼很疼。沈清秋缓缓伸出双臂，搂上他的肩背，轻柔地拍了拍，嘴里哄孩子一样哄道：“乖乖的。很快就不疼了。”

于眠无尘放下无妄，接过修雅，端端一礼，忽然道：“心魔皆因执念起。”沈清秋一愣：“大师是不是想说，若要除去心魔，非断去执念不可？”无尘却摇头道：“若断得了，那便不是执念了。” “我想也是。”沈清秋回礼，转身。 谁让他便是洛冰河的执念。

于眠兜兜转转，走了不少弯路，饶了这么大一个圈，茫然四顾，不知如何自处，只能懊悔伤心，叹“早知如此”。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早知如此”。

于眠沈清秋从前根本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他不相信人有那么傻，洛冰河有那么乖。 可事实上，他真的有那么傻，那么乖。

于眠他叹道：“好吧。好歹，总算有件不那么糟糕的事。” 他眼睫沾了一点雪花，随之颤动。不知究竟是十几年后落在眉间的第一场雪，还是凝结住的，没有落下的泪水。

于眠他望着天，悠悠地说：“人啊，总是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亲密的人，转眼也可以欺骗于你。何况一直都只是你一厢情愿地要报恩？你说再多，他也不懂你，只会厌烦不解。又何必多言？”

于眠一颗玻璃心，就这样被沈清秋毫无知觉地打碎，再自己小媳妇样一点一点捡起来粘好，再满怀期待小心翼翼地递过来，再被打碎、粘合……

于眠洛冰河究竟有多喜欢他啊。 即便是初入苍穹山的日子里，遭受了那样的对待，一旦沈清秋对他表露了一点善意，洛冰河就把曾经受过的伤害忘得一干二净，毫不犹豫地将他放进了心底。

于眠这一次，沈清秋看得真真切切。确认的那一瞬间，洛冰河的呼吸滞住了。 一点微弱的星火在他瞳孔里慢慢亮起，迅速以燎原之势席卷了这整张脸、整个人。

于眠他说：“可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当时的竹枝郎挤不出微笑，也说不了话。只是若有所思，吐了吐信子，吐得天琅君一脸蛇涎。 它想，真是很难。可是，再难也难不过，要一颗心停止这份喜欢。

于眠他一旦痴迷上了什么东西，就会忘死忘生，孤注一掷。并非不知底细，而是一直从未怀疑。

于眠不动声色，不见痴迷，不说相思。自有盘算，冷眼旁观。

于眠灵力爆了个干净以后，他现在就是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的废人一个，声音轻飘飘的，被风吹去了大半。洛冰河却依然听得真切。 他说的是：“从前种种，今日一并还给你。”

于眠忽然，沈清秋柔声道：“别让它压制了你的心神。” 这一声听来，恍惚中如尤置身当年清静峰上。

于眠那是个身穿玄衣、背负一把古朴长剑的青年，面如冠玉，两点沉潭寒星般的眸子，正漫不经心地移了过来。

于眠正阳剑残骸被沈清秋带回去，胡乱在清静峰竹舍后刨了个土坑，竖个牌子，立了个剑冢。旁人见他对着空碑出神，以为是思念爱徒，不免唏嘘师徒情深，造化弄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唏嘘感慨的是剑冢之中，埋葬的那个再也不会回来、和煦如阳的少年。

于眠今日的沈清秋，似乎格外留意自己。他忍不住笑道：“师尊为何一直看我？莫非是弟子下山这么多天，师尊也思念徒儿了？”沈清秋道：“我养的，还不许我看了？”

于眠这声音温雅清淩，还带点玩笑的委屈，沈清秋一听，差点连人带椅翻倒在地。他猛一回头。十七岁的少年身长玉立，身着白衫，唇角勾起一点笑意，正双目灼灼瞧着他。

于眠本来洛冰河还没怎么在意，被他这么一说，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要不是一时欢喜之情激荡，他哪里敢这么对平时高高在上的师尊啊。连忙恋恋不舍把自己从沈清秋身上扒下来，满脸通红：“是、我、弟子逾越了。”

于眠洛冰河似是开心极了，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一直在他耳边叫：“师尊！师尊！”沈清秋那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纠结好一会儿，还是放到了洛冰河头上，摸了摸顺了顺毛：“好了。叫也叫了，抱也抱了，吵吵嚷嚷的，也不害臊，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十岁小孩，像什么样子？”

于眠最后，沈清秋道：“洛冰河，为师今后对你说的话，你可以听听就算。但是今天在这里对你说的，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容于天地的。种族如是，人如是。”

于眠沈清秋反问：“天地不容，从何说起？既然不容，为何要让它存在？容不容，谁说了算？” 一连串的反问下来，洛冰河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隐隐有热血沸腾之感。

于眠“人分好歹，魔族自然也有善恶之别。我们看到的总是魔族迫害人，却也未尝没有人类伤害无辜魔族的事情发生。种族之见，你不要太过看重。”

于眠洛冰河听他夸赞，眼睛顿时亮晶晶的，道：“师尊若是喜欢，弟子每日都给师尊变着花样做如何？”

于眠沈清秋瞪他一眼：“既然知道是为你受伤的，就好好护着自己这条命。”洛冰河心头猛遭重击，说不出话，眼眶却红了。

于眠沈清秋却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没有把身边这些或焦急、或坚定、或愤怒、或彷徨的弟子们，当做是书中寥寥数语描写出来的群众角色了。

于眠从来没有人，对他许过这么直白又热切的承诺。天下虽大，又有几个人能说，你不必变强啊，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你受欺负就是了？而且不是空话。师尊说做得到，就做得到

于眠出于私心，沈清秋勉力抬手，摸了摸洛冰河的头。本来目光倔强洛冰河愣住了，仿佛被一抔清泉浇熄了隐隐窜动的怒意。沈清秋想了想，道：“其实，也不必太在意。如果你没法变强，我会守在你身边保护你。”

于眠他没注意到洛冰河这句话里并没有以“弟子”自称。洛冰河紧攥着拳头，一字一句道：“这种事……我绝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于眠沈清秋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比较暧昧的说法：“那为师也告诉你。即便为师出事，你也不会有任何不测。”

于眠论皮相，沈清秋真是长得没话说。也许不算一等一的美男子，但就是好看，且耐看。半侧颜的轮廓像是被溪中山泉打磨出来的，若不作横眉冷对之态，便温柔又明净。

于眠洛冰河也是整个人愣住了。可他反应极快，没迟疑多久，便答道：“多谢师尊。”登上了马车，老老实实，正襟危坐在马车的角落。坐定后，手脚都规规矩矩，像是怕自己还打着补丁的衣服把车厢弄脏了。

于眠他之前被沈清秋教训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脸上淤青全消，总算能看清长啥样了。虽然年纪尚小，五官尚显稚嫩，却挡不住眉目之间的清隽俊逸。再加上他行走动作间自有一股朗朗之气，谁人能料这是在清静峰上被雨打风吹多年的惨淡花苞一朵。

于眠他随手摘了一枚叶子，灌入一点灵力，第一次灌得太多，叶片承受不住，顿时四分五裂，第二次才成功，拈在指尖若有若无地一吹，松手，那枚叶片顿时像飞刀一般朝明帆直射了出去！

于眠此人面貌端正，眉目乌黑，细梁薄唇，生得一派书卷之气。加之身修腿长，多少可算个美男子。虽然真实年龄不祥，可这是本修真小说，沈清秋有金丹中期的修为，是以完美保持着青年的外表。比他看书时脑补的好看不知多少倍。

于眠洛冰河被他逮个正着，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清秋已经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纯粹是下意识的。洛冰河却像被一根细微的小刺刺了一下，忙撤开目光，越发别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墨香铜臭渣反《人_渣反派自救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