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这日,赵士程一向是一个低调的皇室宗亲,但是却在这天给足了唐婉排面,他不顾世俗的流言,坚持要娶唐婉过门,一时之间他的深情在京城也是传遍了,唐婉手持喜扇,看着马车外的十里红妆,街道上都是来领喜钱的行人,王府的婚礼与其说是极尽奢华,不如说是赵士程想要宣告天下人今日所娶之人是他赵士程一生最爱之人。到了王府门口,赵士程伸出手,唐婉扶住他的手就下了马车,转而被他牢牢的牵住,紧紧的,仿佛紧紧抓住她的手便不会再分开。赵士程小心的牵着唐婉,走进正厅唐婉看着端坐着的高堂,手心微微的冒着汗,赵士程似乎是感到了她的不安,对她小声的轻轻地说“别怕,有我在。”唐婉心里顿时安心不少,两人在一片祥和中拜了堂,随后唐婉被送回到了新房,才刚坐下就有婢女送来了吃食,唐婉轻声唤来婢女,“这是何意?”婢女行了礼, 禀王妃,这是王爷一早就吩咐下来的,说是怕您累了一天饿着肚子。”说完便退了出去,唐婉放下手中的扇子起身坐到桌前,她看着这一桌子的美食和烛台上的雕花凤凰,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和陆游成亲时那天,也是这样被人宠爱着,她正这样想着,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她抬起头一看正是赵士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赵士程走近她身旁坐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是来看看你,我怕你饿着肚子,毕竟从早上寅时起你就没用过东西。”唐婉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这点小事,还劳烦你跑一趟。”赵士程透过微弱的烛光静静的看着唐婉,今日她画了好看的妆容,此刻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赵士程拿起桌子上的一块糕点,递到了她嘴边“张嘴。”唐婉羞怯的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口,赵士程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娘子今日甚是好看。”唐婉听到这又想到刚才他喂自己吃东西眼神亲昵,脸更红了。“你别打趣我了。”赵士程哈哈大笑起来,“娘子还不饿吗?是在等为夫亲自喂你吃吗?”唐婉被他的话语挑的很害羞,她一把拿过赵士程手上剩下的那块糕点,“我自己吃,自己吃。”她看着桌子上的美食,大快朵颐起来,真是饿了一天了,快要饿死了。她这样想着,却瞥见赵士程在盯着自己,“你盯着我,我有点吃不下去。”赵士程看着唐婉真挚的眼神,叹了口气,站起身“那你吃吧,我不看你。”唐婉点点头,继续挑着吃食。不多时的功夫她就吃饱了,她看着赵士程在找些什么,走过去问“这些是什么?”赵士程坐在床上从一个木盒子里拿出了一块白玉,“这是我母亲在世时给我的物件,叫我以后给妻子呢。”唐婉好奇的接过,轻轻地抚上白玉,“哇,这玉看上去很好啊,有光泽,表面光滑。”赵士程听罢表情变得得意起来,“那是当然了,这可是当年我母亲的陪嫁呢。”唐婉将白玉小心的放回原位,“这个白玉成色这样好,太贵重了,你替我收着吧。”赵士程面带笑意的牵起唐婉的双手,“以后不管是多贵重的东西都交给夫人来保管。”唐婉看向赵士程,烛光中透着他眼神的坚定,唐婉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那你可不许藏私房钱哦”赵士程将她顺势拉入怀中,“怎么会?以后为夫的家财都交由夫人来保管,连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了。”唐婉第一次感到能够被人托付全部身家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安心的感觉。两人相拥着,良久,赵士程开口打破了沉寂“娘子,不早了,我们就寝吧。”唐婉回到“好”赵士程起身将床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他走到蜡烛前吹熄了蜡烛,一夜好眠。
后来唐婉在赵士程百般的呵护中逐渐的不再像从前那般郁郁寡欢,婚后因为发生了一件事,让唐婉慢慢的开始接纳这个婚姻。婚后一年唐婉有孕了,整个王府上下都很高兴,特别是赵士程,他高兴地像个孩子,逢人便说王妃有了,唐婉轻轻地抚着肚子,这个孩子来的是这般不易。唐婉的第一个孩子是在初雪这天降生的,婴孩的啼哭声将在昏睡中的唐婉拉回现实,她看着白白胖胖的孩子,心下感觉很是甜蜜,就像自己的人生看见了一束光一样。唐婉嫁进王府的第五年,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是个小世子,这次不仅赵士程和唐婉高兴,连老王爷也很是高兴,接连着两天王府都放了鞭炮,唐婉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心里暖暖的。
记忆拉回到现在,唐婉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不值得,明明一段感情已经结束了,就应当好好珍惜眼前这个对自己百般好的人,况且,那个时候自己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而且在之后自己死了以后变成魂体陪他的那些年,她已经开始爱上眼前这个人了。赵士程怀抱着唐婉心中正奇怪为何今日自己的夫人不似从前那般整日忧郁,而且对自己也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就像,真正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夫妻。
过了几日,唐婉感觉自己身体大好了,正要起床的时候芩芩和熄儿就跑来在屋外闹着要见母亲,唐婉感觉身边的赵士程起身打开了房门,然后嘱咐他们轻声些,母亲还在睡觉。两个孩子悄悄地走进来,唐婉在床上半卧着,芩芩见母亲醒了开心的跑上前“母亲,今天没下雪了,我们快出去玩吧。”熄儿也在旁附和,唐婉宠溺的捏捏两个孩子的脸蛋,软软乎乎的,真可爱。“好啊,今天我们去凤鸣湖吧。”两个孩子高兴地大叫着跑出去了,赵士程面露担心“婉儿,你的身体可以出去吗?”唐婉笑着回他,“今日已经感觉大好啦,所以才要出去走走嘛。”赵士程温柔的捏了捏她的脸,“好,婉儿想要出去就去走走。”
停了雪的凤鸣湖湖上结着薄薄的冰,“看来是不能划船了。”唐婉惋惜的说着,芩芩懂事的说,“没事的母亲,我们在湖边走走也是不错得,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就走过去吧。”唐婉笑着摸摸女儿的头,挽上赵士程的胳膊一人牵着一个孩子就朝亭子走去,走近亭子,好像已经有人在那里了,唐婉也不在意,只是她明显的感觉到赵士程的身体僵了僵,她抬起正在和女儿说话的头,就看见了亭子中陆游和他那又身怀六甲的妻子,唐婉露出释然的笑意,那两人也看见了他们,她看见了陆游脸上的惊讶和欣喜,仿佛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能够看见她,而唐婉知道身边的赵士程在经历了之前沈园那次的“题诗之事”以后他应当还是很介意和感伤的,现在的唐婉已经能够体会到赵士程的爱和所介怀的事物了,她转过身看着赵士程,帮他理了理衣襟,随后紧紧的牵起他的手,似乎是在告诉他,我现在只是你的妻子,“婉...表妹,你们今日也有如此好的兴致来出游吗?”陆游看着自己妻子面露不快,忍住了到嘴的婉婉二字,他心里是多么思念唐婉啊,这十年来唐婉都不曾出过门,上次的沈园集会,他提了一首《钗头凤》,没想到她竟回了自己,心中顿时明白她还爱着他的,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啊,只是在他说完刚刚那句话时,唐婉眼中疏离的情绪被他看见了,仿佛现在的唐婉已经不爱他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正欲继续说下去妻子却开口了,“我们也休息够了,该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陆游看了看唐婉,欲开口却又舍不下妻子,便只得追了上去。唐婉一点也没有留念了,突然觉得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现在看来没有一点魄力。唐婉牵着孩子坐下来,两个孩子却说要去玩,唐婉允了。她看着坐在身旁的赵士程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孩子们玩耍的身影,她轻轻地抚上他的手,“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在沈园那样做,害的你落人口舌。”赵士程听到唐婉这样说一时竟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因为那件事怪过谁,他只是不忍看她每日都郁郁寡欢,便借口说要带她去沈园参加诗会,其实他知道哪里是因为什么诗会,是因为他知道陆游也会去,他觉得只要见一见陆游她至少会开心一点。但是如今她这样说,赵士程好像觉得自从这次她身体好了以后对自己和以往有了不同,赵士程握住唐婉的手,“婉儿,我从不怨你,我只是想要你开心便罢。”唐婉真的被眼前人感动到了,她知道自己现在离不开他了,不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好,也更因为他让自己变得更快乐了。唐婉娇羞的靠在了赵士程的怀里,她真想永远这样幸福下去。远处是孩子们的嬉闹声,唐婉感受着赵士程轻轻摩挲在脸颊的手,静静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幸福。
又是一年春天到了,赵士程知道唐婉很喜欢城南的桃花林,便想着这次带上两个孩子一起去春游。刚下了车,唐婉就看见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也在赏花,唐婉和赵士程牵着两个孩子,慢慢的走向桃林,唐婉想起了她第一次和赵士程来这里赏花时的场景,那个时候自己也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很好地人,没想到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早已经住进了唐婉的心里。唐婉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扭扭捏捏,为情所伤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母亲,你在笑什么啊?”熄儿疑惑地看着唐婉,唐婉看着赵士程也在看她,不禁笑的更明显了,“母亲在笑第一次和你们父亲在这里来的时候遇到的一件很好笑的事。”“什么事呀?母亲说来与我们也听听。”芩芩急切的语气惹得唐婉快要大声的笑出来了,“这个,母亲回去再和你们讲。”芩芩着急的跳着,“母亲,说嘛,就要现在听。”芩芩的声音惹得周围的人都纷纷侧目,“那不是永嘉郡王嘛,旁边那是之前陆大人那位吧,哎哟,嫁进王府都不太出门的,要不是上次沈园那诗,啧啧,写的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还和陆大人有来往呢。”唐婉不小心听见了两位夫人的谈话,悄悄地看了看赵士程,他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唐婉挽着他的手不仅收紧了一下,赵士程感觉到她的情绪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没事,旁人不懂我都懂的。”唐婉看着他俊秀的脸上全是温柔心里便平添了一些安心。这时两人都没注意到有人走近了,“婉婉,好久不见。”来人正是陆游,唐婉只见他一人便只好客套客套“表哥,好久不见。”陆游却转而面向赵士程“赵大人,可否借婉婉一会儿,我有话想亲自对婉婉说。”还未等赵士程开口,唐婉便抢先一步“有什么话,表哥大可就在这里说了,士程又不是外人。”转而就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先去玩吧,不要跑远了,母亲和父亲待会去找你们。”陆游听见唐婉的话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既然婉婉说赵大人不是外人,那我便直说了,上次在沈园,你为何要留那句诗。”唐婉就知道他一定会问这件事,酝酿了一下便开口道“表哥怕是误会了,我不过是见表哥那首钗头凤做的甚是好,突然诗兴大发,便提笔写了两句,没曾想竟叫表哥如此误会,这属实是唐婉的不对了。”陆游一听这话,突然就面露焦急之色,声调不自觉也大了起来,“可是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情吗?”周围的人都纷纷驻步观望,像是在看即将上演的一场大戏。唐婉见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心想正好利用这个时机好好地弥补一下自己曾经犯下的错。随即她用更大声的声音回道“陆大人怕是忘了,自唐婉与陆家和离以后便不再抱有任何念想,这才愿意嫁入永嘉郡王府,从此以后唐婉只会一心一意的爱自己夫君,如若还肖想着别人的丈夫,那我该成什么人了?”唐婉说完便要走,陆游却急急地拉住了她,“你与我和离时分明还有情,你为何现在不承认?”唐婉冷漠的看着他,曾经她那样爱着的少年郎,如今看来却是一个拎不清的愚孝子,看着他那副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更觉好笑,凭什么认为她会永远等着他?“尊夫人现下还待产在家吧,陆大人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请自重。”陆游听见周围人细碎的评论面子上挂不住,心里也顿觉悲凉,默默地松开了唐婉,唐婉却是伸出手对赵士程说“走吧,夫君。”至此,京城里再也没有人传出唐婉和陆游在沈园一事,更多的只是在谈论赵士程和唐婉如何的恩爱,后来听说陆游的夫人在家好一通发脾气,第二胎的孩子都没了,气的陆母让陆游在家祠跪了好些天,这是陆游长这么大以来陆母第一次这样惩罚他。不过这些事都与唐婉无关,也只是市井之间人们茶余饭后闲谈时的笑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