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花灯节至
城郊,三人走在路上,正是刘大,赵小云,还有硬跟来鬼鬼祟祟的百晓生。
“到了城里,你们千万不要叫我百晓生!”百晓生叮嘱道,
“叫我名字——桃枝祝。”
“……那个,你叫啥?”赵小云怀疑自己听错了。
“桃枝祝!”
“那……冒昧问一下,你听说过一个神秘暗号吗?”
“是什么?”
“桃之助必死。”
“……没有。”
眼下离城还有一段距离,赵小云忽有尿意,忙告知二人自行脱队,寻一处隐蔽的树林里,准备解手。
一阵尿意涌来,赵小云长呼一口气,提起裤子准备离去,
迈起左脚,再迈……嗯?右脚迈不动!
赵小云低头一看,一只血淋淋的手抓在自己的脚踝,赵小云顿时失声,白眼一翻就要晕过去,好在仰倒时撞在了背后的树上。
“不会吧?”赵小云小心翼翼蹲下身,轻轻拨开草丛,那是位身穿粗黄布衣的中年男人,脸上全是血污看不清真容,一双小眼盯着赵小云。
赵小云正想逃跑,却见那人一笑,眼中闪着淫邪痴迷的光,黏在赵小云身上,说:
“我怀里……包袱……将它交给……”
“有病!”赵小云一阵恶心不想理他,却发现右脚还在他手里,“松手!”
“你拿出来……咳咳……我就松……交给……”
“晦气!”赵小云从那男子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里面有大约三四本薄书,那人将手松开,赵小云未想其他,只当是遗物,揣在怀里,便向刘大那里奔去……
城郊大道,前方的城门遥遥可见。
刘大和桃枝祝看着气喘吁吁来到近前的赵小云,面色不善。
“怎么这么久?”,刘大问。
“没有你快,哥肾好!”赵小云心情不佳,回怼道。
刘大皱眉不语,他们是下午出发,眼看天边日落,便不多言,带着赵小云和桃枝祝二人进城。
花灯佳节,每年入秋温爽之时举办,秋天百花凋零,花灯节时将花灯布满街巷,寓意不让百花逝去,另含有七夕和收获之意,那夜也如元宵节一般,金吾不禁,彻夜狂欢。
他们进城时刚刚入夜,沿街的万千花灯铺挂满长街,片片排排点点,依次亮起,壮观华丽。
一入城,街边摊位上挂着一排排假面具,五花八门,十分有趣。赵小云率先朝摊位走去,站在摊位前招手,示意刘大他们过来。
正躲人的桃枝祝显然对这个提议十分赞同,迫不及待地拉着刘大过去。
卖面具的摊位很多,买的人也不少,赵小云后来方知,这是花灯节的传统——将可以变换的外表隐藏,将万千与众不同的灵魂安心外露,不必担心害怕世俗的目光,这便是花灯今夜为俗尘打造的梦。
赵小云挑挑拣拣,选了一个小白狐面戴在脸上,刘大随手拿了个银虎,百晓生则是个红色的京剧脸谱。
桃枝祝看着赵小云欲言又止,终还是没有告诉他,那是一副女式面具。
三人付好钱便混入了人群当中,家家户户,男女老少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入人潮,一起沿着城街走着。
赵小云一行人走走停停,不一会儿便到了河边,不少妇人老爷,少男少女,人手捧着一盏花灯,沿河放下,看着花灯飘远立在河边许愿。
对于花灯节,赵小云另有打算,眼看河边还没有百香楼的花船在,便知那天在酒馆听说的花魁大选尚未开始。
作为几千年后的现代人,赵小云对古代大名鼎鼎的青楼好奇已久,听闻花魁大选,便想法甩开刘大和桃枝祝,自己溜走去寻青楼。
“刘大!”赵小云看见河边的花灯眼前一亮,偏过头扬起脖子望着站在一旁的刘大,目光清澈,饱含期待。
“咱们放花灯,许个愿吧!”
刘大低头,与身边的少年对视,缓慢且清楚地说,
“我家人安好,恩人已逝,师友尽是漂泊之人,就如花灯节改不了百花凋零,我的愿景又有谁能收到,改得了什么呢?”
似在拒绝放花灯,又似在拒绝自己,看着眼前三分失落七分关心的赵小云,补充道:
“哪有什么神佛降世普度众生?己花未开,何必佳节?”
赵小云看着刘大,
依旧是他所熟悉的健美的身形,粗棉的衣裳,
可当他戴上面具,只留那双温柔友善的深邃且活跃的眼睛与他对视时,曾经粗糙普通的脸被模糊,只留旺盛富有魅力的魂火在跳动。
赵小云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刘大挑眉。
“遇见晴天,便借春光;遇见乌云,便借雨露;如果你的花还没有开;可能是还没有到季节。
心若向暖,四季如春,悲喜自渡,自成神佛。”
刘大看着眼前少年扬起笑脸,开口说道:
“愿你所愿,皆能实现。”
……
河边,三人人手一个花灯,将其轻轻放入河中,目送其顺水越飘越远。
“闭眼,许愿。”
刘大看了看身边认真的同伴,心下一暖,闭上眼,许愿。
暖风卷着远方嘈杂的人声吹到耳边,刘大听见左边桃枝祝小声念叨着说不完的愿望,右边赵小云一侧则毫无动静。
“赵小云,你许的什么愿?”刘大许完愿睁眼,向一旁看去。
却见右手边空无一人,顿感不妙,抛下还在许愿的桃枝祝,朝街上奔去,望着街头涌动的人潮和眼花缭乱的面具,暗骂一声,挤了进去。
另一边,赵小云在街上迷了路,误打误撞挤进了一处繁华的后院。
一阵浓重的脂粉香扑面,赵小云打了个喷嚏,院里各处都是戴面具的侍女少女,她们快速奔走着,个个忙得不行。
赵小云见此处全是女子,转身要往回走,忽然听见门边不远处,一个阴暗角落里传来争吵声。
赵小云心下好奇,走近一看,是一位身披薄纱着红锦缎的貌美女子正与她的丫鬟争抢手中的包袱。那女子眼角彤红地潸然欲泣,而她身旁的丫鬟一脸焦急。
“我已与金少爷说好在今夜私奔,这是我唯一摆脱这里的机会,你就放我走吧!”那名女子央求道。
“姑娘!这里是百花阁啊,有京城贵人撑腰,皇宫大内的产业,就算我今天因放了你被管家打死,你又能逃到哪去?我还不是白死吗?”
丫鬟死拉住女子不放,正撕扯间,忽然听到一声咳嗽,齐齐一顿,看向旁边不远站着的赵小云。
“这里是……百香阁?”赵小云见两人不打了,忙问道。
那女子打量了一下赵小云,忽然欢喜起来,上前一把抓住不明所以的赵小云,将其拉到丫鬟面前,一把扯走包袱,说道:
“从此以后,她就是你家小姐了!现在我走了!”
“啥!?”现在是丫鬟和赵小云一起扯住那女子。
“别开玩笑了,我(他)是男的!”赵小云和丫鬟一起喊。
“我给你五十两银子!选上花魁还另有五百两!”女子心下无奈,见赵小云身上的粗布衣裳,死马当活马医。
“他是不会同意的!(我觉得可以试试)”,赵小云和丫鬟一起喊。
“卤鸭,酱牛肉,水煮鱼,炸豆糕,棉被,衣服……”赵小云眼睛越来越亮,心里的小人挥挥手告别他的节操,
“哈哈!五百两,我来啦!”
……
刘大在街上跟随着人潮,焦急却无奈地走着,眼看戊时将过,却一点赵小云的消息都没有,忽听得前方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得知是百香阁主持的花魁大选开始了。
“等等……花魁大选?”刘大站在河边看着华丽的花船越来越近,心下对赵小云的去向有了思量。
随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巨大的花船靠岸。
人们围在河岸边,仰望楼上花魁表演的舞台,那里灯火聚集亮如白昼,
所有姑娘会依次上台评选,最后每人上台拿一朵花投给心仪的姑娘,票多者胜。
就在前方舞台上,表演如火如荼进行时,后方花魁楼内,赵小云在和丫鬟因穿什么衣服争论不休。
“我这衣服,正好是蓝白布料,再减两刀,就可以穿上跳爵士舞了!”
“什么绝世舞啊?可真不要脸,衣服都不租。”丫鬟要气死了。
又一阵欢呼,赵小云,不,应该是“云儿”登上了高台。
直到很多年后,赵小云思即此时,都会无比感谢当年拉着他跳《Buttons》的发小,他将下身衣服剪成了短裙,上衣只兜住胸前的两个苹果,站在台前,然后……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名美人,抚臀,扭胯,做着热辣妩媚的动作,
台下顿时沉寂了,上和下被分为了两块世界——上面是一位再跳爵士舞的美人,下面是一片死寂的古代观众。
观众在从没听过的热辣节奏中迷失自己,感官和世界观承受不住强烈冲击,有几个男人甚至当众流了鼻血,羞惭至极。
舞蹈结束,在一旁打节拍的丫鬟大张着嘴,一脸呆滞的看着赵小云乐呵呵的向她走来,还后退了两步,就像见了什么妖怪。
后台旁边的姑娘们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敢……”
“诶哟~”百香阁的梁妈妈回过神来,眉开眼笑地走上来,拉起赵小云的手,冲着台下高声喊道:
“这位是——云儿!”
台下先一愣,然后欢呼,叫嚷,夸张的鼓掌声,如排山倒海般冲到台上,震得赵小云耳朵发麻。
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矫健的黑影在众人飞速奔上台,在众人为反应过来时,一下将衣服兜头罩在了赵小云身上,将他裹了起来。
赵小云看着面前熟悉的银虎面具,脊背一凉,颤声道:
“刘大?”
他不答,抱起赵小云,一个转身直接从高台跳起,架起轻功,飞奔离去,消失在一阵叫骂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