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云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猛地伸手抓住刘大,表情扭曲,着实吓了刘大一跳。
“好汉!你收了我吧!”
刘大的糙汉脸上,眼睛瞪圆,一脸惊讶。
刚刚入秋,凉风吹着树叶打着旋地落在地上,此处应有乌鸦飞过。
刘大只见眼前清俊的少年狠狠抽了一下鼻子,干净的眼睛瞅着他,张口说道:
“我自幼丧父,寄人篱下,如今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
刘大思绪飘远,恍惚间想到紧闭的朱门,冰冷的阶下,衣衫褴褛的乞丐捡起冰冷的饭食,然后疯狂的向城中的破庙奔去。
“......会干些粗活,请收留我吧。好汉,好汉?”
“啊?好!你就住这了,平时跑跑腿,招待些商队就可以了。”刘大回过神来,脸色不太好,交代完赵小云后径直往屋里走,好似多一个少一个人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轻松?赵小云直觉有些奇怪,想再追上去问问,刚跑几步到屋里,转念一想又怕刘大改了主意,望着刘大的背影,张口只道:“那个......我睡哪?”
刘大听完一愣,良久的沉默过后,说到:“俺这就一个屋子,你去隔壁酿酒的屋里打个地铺吧。”
赵小云看了眼屋顶已经倾斜的小茅屋,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缓慢且咬字清晰的说:“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不是客栈吗?”
刘大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这说是客栈,不过是十里八村过来讨口酒喝。像是商队,不过也就是借这块地平整,休息一下。哪里有真住我这破屋子的?”
这时又有客人唤刘大,赵小云见刘大不答反而一直看着自己,觉出味来暗自咬牙,转身换上笑脸迎了出去。
端酒,烧酒,擦桌子,记账。赵小云来来回回跑了一天,眼看太阳从天这边晃到天的那边,到头来腰酸腿痛,只想再穿一回。而刘大则十分悠闲,坐在一张靠里的破桌上,喝着他的小酒,和来往的熟人打着哈哈,好不自在。
按理来说,往日忙碌的人一旦闲下来便会浑身不自在,可刘大不然。他只是坐在桌上,看着赵小云忙来忙去,有时将目光放空,看着路边的槐树冠上,树枝带着叶子摇动,什么也不干便可坐上一天。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去,再也不见来人,刘大终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冲赵小云招了招手,转身向屋里走去。赵小云忙提起一口气,脚步发虚地跟进屋。
关上门,靠墙先是一个灶台,中间通道中央摆着一个桌子,算是餐厅。桌子两边是两扇小门,门帘虚掩着,左手边是卧室,里面只有个大木架子,上面铺着几层被褥,右手边是酿酒的屋子,只有左边屋子的一半大,里面只有一个酒槽,借着风飘过来一些味道,刺鼻的很。
赵小云一想到今晚可能的处境,刚提起的一口气便闷在了胸口,一想到今个一天的忙碌,小腿连着心口直犯酸,觉着委屈,嘴巴便先撅起来了。先往灶台上一坐,看着刘大进了左屋,勉强清了清嗓子,隔着屋子打商量。
“刘大!我好歹也忙了一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俗话说的好,那是有朋自远方来!你这......不太厚道......吧?”
赵小云正说得起劲,一抬头却见刘大不知何时已经从左屋里出来,阴沉着脸朝他走去。赵小云直觉不太对劲,忙销声,见刘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忙慌张从灶台上站起,刚起来就被已经走近的刘大堵在了墙根。
刘大的身材健美匀称,和那周正却略显粗糙的脸不太相称,这也是为什么,赵小云第一眼见便唤的是“好汉”而不是“公子”或是“大侠”。但不知为何,当他走来时,便有一种气势另赵小云生畏,心跳加速。上一个这样的人还是高中年部主任。现在,赵小云可以改唤刘大“大侠”了。
然刘大并不知对面的人已在心里为他改了称呼,他的一双眼变得犀利且可怕,由于离得极近,可以听到对面紧张急促的呼吸声。眼中映出脸色发白的少年,他冷笑一声,猛抓住赵小云的左手,送到两人的眼前。
“寄人篱下却不干粗活?”,又踢了踢赵小云腰间别着的剑,“扫地出门是吗?这把剑路边捡的?”
“我那是......那是我......我全家的搭档,买来防身用的!”,赵小云暗道不妙,勉力解释。
“哦!那有朋自远方来呢?寻常人家可念不起书,你这也是学来防身的?”,刘大戏谑地看着眼前慌张的少年。
“要不是看在你......”
“我说!”,赵小云抢在下一句说出来之前,忙大喊一声,借机推开刘大,刘大见此闭上半张的嘴,将后半句不会武功咽了下去,环胸而立等待下文。
“本来不想坦白,英雄不问出处。我是......江湖人士!”,赵小云偷偷瞥了一眼剑,“没错!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刺客!”
刘大听罢轻咳一声,勉强抑制住上扬的嘴角,挑挑眉示意他继续编。
赵小云一看,有戏!忙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说:“你听说过荆轲吗?”
刘大摇头。
“孤陋寡闻!我就是荆轲!”,赵小云狠狠地拍了拍胸膛,接着问,
“你听说过剑神西门吹雪吗?”
刘大摇头,并低下头掩盖自己忍笑的神色。
低头?定是怕了!赵小云更加得意,厚脸皮朗声说道:“那是在下的别名!吹得不是雪,是寂寞。”
刘大调整好神色,看着眼前不是天高地厚,显然还没有长大的少年,明亮的眼中满是笑意。
“剑神?”
“......没错!怕了吧!”
刘大转身回屋,抱着两张被褥出来,一股脑塞到赵小云怀里,
“右边那屋,睡觉。”
一番折腾散尽了余晖和暖意,秋夜的郊外十分静谧,赵小云抱着被子,呆呆地站在原地,空荡荡的通道,右边带着酒味的小屋,久到手臂发酸,才缓缓走进屋中。
左屋,木床架上,高大的青年闭上了眼又睁开。
无声的夜里,赵小云心中似有惊雷炸响,直到躺在冰冷的地上,他仍感觉这一天是如此的梦幻且不真实。无尽的的孤独涌上心间,包裹住无家可归的异乡人。
赵小云抽了抽鼻子,身子不停发抖。正当无数心酸涌上心头,不管不顾想要哭上一场时,忽然肩头一重,一双大手从背后为他披上了一层被子,然后那双手又伸到少年脖颈处,笨拙却细心地掖了掖被子。
赵小云鼻尖一酸,心上泛起丝丝异样的暖流,好似有蚂蚁在心头爬过,刚想说声谢谢,又听身后那人低声嘀咕:“有这般冷吗?”便悄声离去。黑暗中,赵小云暗自发笑,满屋的酒气也有了几分醉人的味道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