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二）

朝堂之上穿着明黄朝服的君王高坐宝座，下面的一众官员吵得不可开交，大家今日争论的事情只有一个——女史放还是不放，烟花之地留还是不留。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在京城脚下的一处烟花之地，也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帘子胡同，死了一位女史。本来也没有什么，帘子胡同每天死去的女史无以为计，但只特殊在这个女史的身份。

京兆尹那日去帘子胡同，一月之前便与老鸨讲好今日要给一位新来的雏妓开苞。到了以后老鸨诚惶诚恐的跟她说，那位女史宁死不屈，先是假装同意另她们放松了警惕，今天侍女给她做头发时，她竟拿着剪刀自刎而死。

京兆尹虽然没能快活成，但是也敬那女子刚烈，便提出去既然差点做成夫妻，便送那女子最后一程。

这一看不要紧，发现女子额间有一红痣。

京兆尹是山西人氏，早年在家乡时，一年灯会仆人抱着小姐上街看灯竟也再也没能回来。后来寻遍山西都没能找回爱女，只得作罢。虽然失去爱女，但是家中小妾与夫人这些年也为他又添了不少子嗣，于是这种感情也慢慢淡忘下去。

京兆尹丢失的女儿，额间恰巧也有一颗红痣。

如今一看这位女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爱女。他看着女孩的年纪，与走丢的爱女年纪相仿，虽然不敢相信。但还是当即请来了仵作验尸。

仵作的结论，系为父女。

京兆尹当时如五雷轰顶，爱女以丢，虽然未曾找到，但是没有消息最起码还可以自我欺骗说爱女一切平安，没准是被其他不能生养的人家买了回去继续当大小姐。可是这一幕却彻底撕碎了京兆尹多年来自我欺骗的假象。

原本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不仅被迫为娼，而且香消玉殒。更讽刺的是，山西丢失的女儿兜兜转转来了父亲上任的京城。父女俩最后相认的地点是帘子胡同的街上，父亲是嫖客，女儿是娼妓。父亲为父母官，嫖到的却是自己的女儿。

爱女沦为烟花女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以着实令人难过，更让京兆尹无法忍受的是，最后造成爱女死亡的恰是自己。京兆尹又羞又怒，一纸诉状递到了御前，请求彻底革除烟花之地，还清白女儿一个体面。

这个问题，内阁与丞相是两个意见。沈丞相的意见是去，而内阁上书的票拟则是…

留。

当然这个观点并不代表所有内阁成员，只是最后，留以微弱的优势领先了。因此沈钧之的提案遵从了大多数。

“你糊涂！”沈丞相在朝堂上痛心疾首，“枉你为臣子，为父母官，枉你读了多年的圣贤书，枉你也是父母生养，你难道不知道何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你难道不知道何为古之为政，爱人为大？你怎么能有脸说出这样的话？！你这样置百姓于何地？”

沈钧之“留”的观点遭到了沈丞相的强烈反对。之前统治者居高堂、远江湖，不知道女子苦楚，更不知青楼女子不易，诸位大臣的眼光都在军事吏治上，因而没有对青楼和女史的存在提出质疑。如今，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捅到了朝堂之上，让所有人知道，原来青楼女子生活如此不易。那就应该好好处理这件事情，让所有女子都有尊严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