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金荣的武功怎么样？

　　其实不怎么样，看着金荣的剑刺穿她的胸膛时，玉无心觉得金荣武功实在不怎么样。

　　若不是她先前杀了那么多侍卫已经到力竭的地步，金荣还被她反身在脖子上来了一刀才能刺她一剑，实在是不怎么样。真不知道这样的人，刘子行留来干嘛，过年用来熬油，光有一身肥膘。

　　看着金荣缓缓倒下，玉无心也一下半跪在地上，勉强用冰剑支撑着身体。要不是低头都艰难得让她有些力竭感，她都不知道她已经力弱至此。

　　血红一片的衣衫，一把弯刀在她的胸膛处插出半圆的弧度，她颤着手将插在胸口处的长剑，再抖着手费力拔下扔了出去后，努力提起一口气站起来。看向已经被吓得躲进长云殿銮位上的刘子行，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玉无心眼中一片漠然冰冷，在他开口之前，手中冰剑一挥。

　　一道流畅的伤口在刘子行的脖颈处显现，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缓缓的倒下了。

　　对于刘子行，她心中无半点仁善，也不是善人。

　　她想做好人，可仅仅对于周生辰所爱护的，所珍视的，那些手无寸铁之力的百姓，那些保家卫国的战士，那些仁爱济民的文人墨客。她不是个好人，可是她想做个好人，因为有个人是她仰望的光。

　　曾经在魔宗时那些阴戾与诡计都在这些年的时光中所消散，留给她的只有那一片光，温暖着那个无心的胸膛。她本无心，而周生辰用他的温暖让她生出一颗心来。

　　玉无心眼中有些什么东西忽然释然了，然后瞬间跌落在地上，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务后失力的躺在地上。

　　望着这金碧辉煌的穹顶，云台行宫中刘子行的人应该被她杀得差不多了，金荣的兵都在云台外，只要谢云宏晓誉她们赶来就不会有事。有杨绍在，周生辰不会有事的。

　　刘子行死了，周生辰最大的危险就没有了。

　　体内逐渐流失的温度告诉玉无心，她的时间好像也到了。她扯起一抹笑容，却因为过于沉疴的身体状况让这笑容有些难看，所幸她所心属之人不在此。

　　“漼时宜啊，好像到最后就只对不起你，让你与我一起死了。真对不起啊”

　　她喃喃自语在这个空旷的大殿中环绕着，眼皮也越发沉重，她还想最后见一眼周生辰呢，看来不行了。她闭上眼睛时，一丝蓝光自她身体中窜出，从打开的窗柩处流出，向南飞去，很快就隐没在黑夜之中。

　　一夜的杀戮，而北陈的陛下就这么潦草的死在这个空旷的大殿中。

　　长云殿的大门蓦然被重力推开，月色直直的照射进来，洒下一片银色光辉，周生辰看着里面狼藉一片，而躺在銮位前面的女子就这么静悄悄的躺着。

　　他心中顿时沉了下来，他扑上前去，一把将人半抱起来时，身体的余温也渐渐消散，想是提醒着他这个人已经没了呼吸。

　　眼泪滚烫而下，他征战一生从未哭过，此刻却是泪流满面。他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女子，口中一直呼唤着，试图叫醒她。

　　“十一！十一！你别吓师傅，你快醒来啊！十一……”

　　“师傅来了，你不是说你还想去南萧游玩吗？你醒来师傅带你去……你起来啊！十一……十一”

　　向来的内敛喜怒不露于形的周生辰头一次有这般崩溃的状况，如此这般悲呛。

　　一声一声的呼唤，他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执着的像个小孩，想将她唤醒。

　　从他在暗牢里看见来救他的杨绍时，他就知道十一定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可是他怎么愿意让她来，哪怕他身死魂消，他都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如今，这具冰冷的躯体告诉他，此生当真不复相见了。

　　“小师妹！”

　　“妹妹！”

　　“十一！”

　　紧随而来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时，心中那不好的预感终于像是落实了一般。

　　宏晓誉和漼风也扑向那里去，看着已经没有一点动静的玉无心，眼泪不住的流。

　　怎么会这样，她们明明都那么努力赶来的，为什么还是晚了一步。

　　凤俏也跌跪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十一……十一……

　　萧宴和军师也沉默的站在一旁，从领兵进去行宫时，见到那遍地的士兵时，他们心中其实隐约能感觉到这次漼姑娘是真的不打算活着离开这座行宫的。

　　萧宴看向一直呼唤着徒弟的周生辰，像他这般模样当真没见过。他一向喜爱这个小徒弟，这次究竟是怎样的打击呢？

　　空气中流通着难言的悲伤，有些人心如死灰，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残存着洗不净的血腥和赎不尽的罪孽。

　　云台行宫下面的小镇中，安置在客栈中的心魔身体之上流转着一丝微弱的蓝光，转瞬即逝。

　　新帝刚登基一年，金荣王叛乱于云川，小南辰王率军平乱，金荣王被擒。新帝于云台行宫替小南辰王设宴嘉奖，岂料金荣王奋起反抗，杀了新帝，最终被小南辰王携弟子围剿而亡。

　　北陈一时无主，只得最后长乐长公主携一岁太子登基，长公主辅政。

　　朝堂一片悲寂，而漼府也是一片悲戚。

　　今日是漼时宜的头七，漼府之人皆沉浸于悲伤之中。

　　这年关将过，尚未迎春，这府中又是一片缟素。

　　漼时宜是未嫁女，死后按照风俗应该是第七日封棺。几个木匠将棺材合过去，而睡在棺材中的漼时宜身体竟然泛起一丝微弱的蓝光，与同样沉睡在厢房中的心魔身体泛出的蓝光一样。

　　而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并没有发觉，周生辰本是不能参加这场葬礼的，毕竟漼三娘的女儿因他而死，漼三娘痛恨于他也在情理之中。最后还是在漼风的劝说下才同意让他头七送十一一遭。

　　他看着即将合拢的棺盖，打下棺钉之后，十一就真的与他此生不复相见了。心中的痛尚未麻木，依旧心如刀割一般的绞痛着。正伤心着，他抬头便见那么一丝微弱的蓝光飘向十一的身体，他连忙喝到“不要盖棺！”

　　众人皆被他吓了一跳，木匠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漼三娘因为是女儿的葬礼，她是长辈不能给小辈跪丧的，便由四娘扶着。此刻被这一声吓道，神情悲怆道“殿下，我的女儿已经死了，你还要让她不得安息吗？”

　　周生辰并未开口反而是先将木匠与丫鬟们遣散出去，方才忙道“三娘子并非我冒犯，是我见十一的身体处竟泛起一丝蓝光”

　　众人齐齐看去，半合的棺材中依稀能见一丝微弱的蓝光裹挟着棺材中的漼时宜。见状，周生辰连忙将棺盖与谢云一起合力挪开。刹那间，只见蓝光不停的从四面八方涌进棺材里面来，这是几人从未见过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光是真的吗？”宏晓誉不可置信道。

　　其他人皆是被这蓝光所震撼，都未曾说话。

　　“当然是真的”心魔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她缓缓从廊坊走进灵堂之中。身体上也环绕着同样的蓝光，甚至能看到不停有蓝光从她身上涌进棺材里面去。

　　“这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谁？”周生辰声音沉重，这个女子太神秘了。之前传信就算了，后面跟着他一年，也只是默默跟着，知道他陷入云台行宫时冲出来保护他，还受了重伤。她也曾经找找她问清楚她究竟是谁，如何与十一相识的，可是她的行踪诡秘，她若是不主动现身，他根本就抓不到她。

　　“这里晦气得很，能换个地方说话吗？还有里面那个没死，我弄出来吧”

　　谈话的地点换到了漼时宜的房间，一屋子的人满满当当的看向心魔。

　　心魔身上最后一丝灵力被漼时宜的身体吸收殆尽后方才对漼三娘道“她已经没事了，估计过几日就会醒过来。届时，她就是真正的漼时宜了”

　　“什么真正的漼时宜？”周生辰发现她的话很奇怪。

　　心魔没说话而是看向漼三娘，漼三娘看到众人目光看向她，也明白这个事也该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