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那日，H市下了一场冻雨。气温过低，雨落在地面上来不及化去，结了薄薄一层冰，踩上去嘎吱作响。
因道路湿滑，职中附近发生了一起车祸，幸而双方驾驶员都无大碍，只是受了轻伤。
一中的老师们临时开了个会，出于安全考虑，一致决定取消当天的晚自习。
不少被空调暖风吹得无精打采的学生在听到这个通知后乐疯了，瞬时亢奋了起来。
“天气这么冷！我们去吃火锅吧！”余倩怡兴奋地提议道：“正好今天不用上晚自习，我们可以在火锅店里多待一会儿。”
“好啊。”李梦莱同意了，转头问田柾国，“一起去吗？”
田柾国点头答应了。
放学后，几人邀约着出了校门。
时间还早，但因下着雨的缘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余倩怡和李茜走在最前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金泰亨打着那把黑色的大伞，和田柾国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今天还去自习室吗？”田柾国问。
金泰亨回答：“去，不过吃完晚饭后，我得去一趟宠物医院。”
“怎么了？”田柾国问道。
“小白长了猫藓。”金泰亨拿出手机，翻出小白的照片递给田柾国，“你看这里。”他指了指小白的耳朵，说：“它的耳朵和爪子上已经开始掉毛了。”
田柾国接过手机，放大看了片刻，没发现小白的耳朵与平时有哪里不一样。
他摇了摇头，说：“好像不太明显。”
金泰亨笑了，“确实不太明显，但也得擦药了。”
田柾国点头，将手机还给金泰亨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好。”金泰亨接过手机，问：“等会去看看小白吗？它长得很快，体型和大白相差不多了。”
田柾国点头应了，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余倩怡的呼喊声打断了。
“田柾国、金泰亨！你们快点呀！”余倩怡在远处向他们招手，“怎么掉队啦！”
“就来。”田柾国提高声音应道。
转过一个街角后，就到了目的地。
天气太冷，火锅店生意红火，一楼大堂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不少年轻人排着队，三三两两挤在室外的座椅上等待叫号。
“这人也太多了吧……”余文博挠了挠头，问；“我们也要在门外等着吗？”
“不用。”李梦莱拿出手机，向服务员出示了预约码，转头小声对众人说：“这是我姑妈家的火锅店，我们直接上楼就行了。”
于是，走了后门的几人收起伞，在服务员的接引下去了二楼。
二楼的人不比一楼少，几乎每桌都坐满了人，锅中的食物在翻滚，空气中到处飘荡着火锅汤底的香辣味，闻了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快快快！我要饿死了！”落座后，余倩怡摘下围巾，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围腰胡乱套在脖子上，催促几人赶快点菜。
“先点锅底吧。”余文博拿着菜单提议道：“我们可以点个鸳鸯锅，两种汤底都有。”
见没人反对，他便将菜单递给一旁的李梦莱道：“你们点菜吧。”
菜单在众人手里转了一圈，来到了田柾国跟，他翻看了一下已经勾选过的菜品，转头问金泰亨，“你还想再加点什么吗？”
金泰亨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道：“我都可以。”
听起来很好养活的样子。
田柾国点点头，也没多问，又勾了一个蔬菜拼盘后，将菜单交给服务员。
店里的人虽多，但后厨的上菜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红白两色锅底冒着热气，各种食材被放了进去，在翻滚的汤里沉浮。
最先放进锅里的肉片熟了，众人伸出筷子去哄抢，场面一度很混乱。
余倩怡一口咬住刚出锅的肉，烫得哇哇直叫，却也舍不得吐出来，含着泪将滚烫的肉片咽了下去。
“你就不能慢点啊？”余文博一边嫌弃，一边给她倒了杯冰可乐，“丢人。”
“你懂什么？”余倩怡反驳道：“火锅就是要趁热吃！”
兄妹两人斗嘴斗得欢，金泰亨看了一会儿热闹，便收回视线，从清汤锅里给田柾国捞了虾滑，回头却发现自己的碗底也躺着一块虾滑。
他夹起虾滑问田柾国，“这是你给我的吗？”
“嗯。”田柾国点头，“看你多吃了几块，我想着你应该喜欢。”
火锅店里吵吵闹闹，相比之下，田柾国的声音显得很轻，但金泰亨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放下虾滑，笑着问：“田同学，你一直在观察我吗？”
“我没有。”田柾国下意识地反驳。被拆穿后难免紧张，他手一抖，到嘴边的肉落到了地上。
田柾国眨了眨眼睛，盯着那块肉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可惜。
“算了，不要了。”
田柾国的表情逗笑了金泰亨，金泰亨抬手，为他从锅里捞了一块肉，道：“不逗你了，快吃吧。”
都说人多吃饭香，几人吵吵闹闹，竟在不知不觉中吃了不少东西，餐车里的空盘子堆起了老高。
晚上八点整，余倩怡才打着饱嗝放下筷子，撑得直叹气。
“坐一会儿再结账吧，我实在是太饱了。”她靠在余文博肩上直哼哼。
从前台回来的金泰亨道：“不用了，我已近结过账了。”
几人看向他。
“你请客？”余倩怡试探地问。
“嗯。”金泰亨穿好校服，道：“雨天路滑，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妈呀！”余倩怡双眼发光，“金泰亨！下次聚餐我一定还叫上你！”
余文博偷偷瞟了一眼安静喝茶水的田柾国，敲了敲余倩怡的脑门，道：“你想得美。”
八点一刻，众人走出火锅店。
雨势已经转小，但气温却越发低，雨水伴着风吹过，落在脸上像夹着刀锋般冰凉。
“真不好意思呀，本来和姑妈说好了，这顿饭我出钱的。”见金泰亨站在屋檐下，李梦莱走到他身后，小声说：“要不我把钱转给你吧？”
金泰亨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用了，没关系。”
见田柾国还没出火锅店，李梦莱抓紧时间问：“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金泰亨扬了扬眉毛，问：“你看出来了？”
李梦莱点头，道：“不是我说，你表现得也太明显了，不光我，就连周轩和余文博都看出来了。”
金泰亨远远地看着田柾国，随即低头笑道：“只有他看不出来。”
“那你抓紧时间和他说呀！”李梦莱着急道。
田柾国穿好了校服，正朝店门口走来。
金泰亨收回目光，道：“再说吧。”
李梦莱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余倩怡一把拉走了。
“还在嘀嘀咕咕呢？公交车都来了！”
“呀！”李梦莱忙撑起伞，小跑着回头道：“我先走了！明天见。”
田柾国向她挥了挥手，转头问金泰亨，“你们刚才在悄悄说什么呢？”
“她想付饭钱，我没收。”金泰亨说了一半，隐瞒了一半。
田柾国想了想，问道：“我们今天应该吃了不少吧？”
“没多少。”金泰亨撑起伞，对田柾国道：“走吧，我们去一趟宠物医院。”
金泰亨没有AA的意思，田柾国再提反而显得矫情，他转头向其他人打了招呼，小跑着到了金泰亨的伞下。
“慢点，雨天路滑，我又不会扔下你自己走了。”金泰亨怕田柾国摔跤，伸手扶了他一把。
“没关系。”田柾国道：“这里的路面没有结冰。”
金泰亨笑了笑，举着伞，和田柾国并肩向学校附近的宠物医院走去。
田柾国怕冷，前行途中将围巾往口鼻处堆，没一会儿，他又拉下围巾，喘了口气道：“全身都是火锅味。”
金泰亨闻言，也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确实，也不知道两只猫闻到了又得馋成什么样。”
田柾国笑了，镜片后的双眼漂亮得如同烟雨中的桃花。
“你是不知道小白有多馋，就连我喝口水，它都要凑过来闻一闻。”金泰亨将伞向田柾国这边倾斜了些许，说：“每次家政阿姨做好了饭菜，它都是第一个上桌的。”
田柾国的口鼻处呼出一片白汽，他想了想，道：“应该是流浪的时候被饿怕了。”
金泰亨点头道：“还好你捡到了它。”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说：“天气这么冷，很多流浪猫都没法安全地度过这个冬天。”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田柾国敛起笑容，沉默片刻后道：“我们能力有限，只能救它一只。”
“能救一只是一只。”金泰亨停下脚步说：“到了。”
今天的宠物医院比往日热闹。
路面结冰，变得格外湿滑，有两只狗在散步时被小轿车撞断了后腿，此时正在手术室里接受治疗。
不大的店铺里挤了两家人，其他被关在笼中的宠物犬乍一看到这么多人，不安地直叫，引来了一片鬼哭狼嚎的“汪汪”声。
混乱的小店里，医生在忙着和家属交流，没注意到来买药的金泰亨。
“要不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吧。”金泰亨低头对田柾国道：“这里太吵了，待久了难受。”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着就好。”田柾国回复道。
此时，两位小姑娘抱着瑟瑟发抖的猫跑进了医院，田柾国忙给她们让道。
那只猫毛色杂乱，浑身脏兮兮地，它一直不安地叫着，试图用爪子挠姑娘们的手，看样子应该是只流浪猫。
田柾国和金泰亨被两个小姑娘隔开了，田柾国只得后退几步，站到宠物医院门边。
“田柾国？”有人试探着叫了他的名字。
田柾国转头，看到了站在宠物店外的贝凡。
“学长。”他走出闹哄哄的宠物店，向贝凡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里？”贝凡笑着问他。
“陪朋友来的。”田柾国回答。
贝凡点点头，说：“那可真是太巧了，我正好路过附近，没想到还遇到了你。”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田柾国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便点头应道：“嗯。”
“你吃过饭了吗？”贝凡问。
田柾国回答：“吃过了。”
“那等会记得早些回学校，下雨天路滑，天气又冷，就不要在室外久留了。”说完贝凡抬起手，动作自然地为他整理起了围巾，“你围巾系得也太随意了，我帮你重新系吧。”
田柾国感觉到贝凡温热的手指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他皱起眉，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道：“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完，田柾国就被人拽了一下，他怔愣地抬起头，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金泰亨。
“别碰他。”
金泰亨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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