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众人实在吃得太饱，田柾国提前订做的小蛋糕便显得有些鸡肋。
“实在吃不下了。”周轩有气无力道。
“可是宿舍里没有冰箱，这么放一晚上会坏掉的。”李梦莱皱眉。
“可以先放在我家。”金泰亨接过田柾国手中的包装盒说：“就在学校附近，你明天来取也方便。”
田柾国点头：“那麻烦你了。”
金泰亨：“没关系。”
田青青觉得奇怪，便趁着饭后散步时间悄悄问余倩怡：“金泰亨和我哥的关系好像挺不错的？”
余倩怡回头看了金泰亨一眼，小声答道：“他们一直这样啊，你不知道吗？”
“一直这样？”田青青惊讶道：“可是我哥从来没有提过。”
“啊？”余倩怡挠头：“如果不是为了炫耀的话，田柾国没必要刻意强调自己和金泰亨是好朋友吧？”
田青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问：“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哥哥转校前根本不认识金泰亨，但他们却在短短两个月内相熟。而且……而且我总觉得金泰亨对我哥哥的态度和对别人不一样。”
余倩怡想了想，说：“好像是不大一样。”
“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吗？”田青青问。
“唔……一开始会觉得很惊悚，毕竟金泰亨很少主动结交朋友。”余倩怡说：“刚开学时，我们班同学都以为金泰亨会因为成绩排名给田柾国下绊子。”
“不过事实证明，这是咱们对金泰亨的刻板印象，虽然他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但又不会吃人，也从不在一中惹是生非，和转校生成为朋友并不是件多么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这样吗？”田青青犹豫地问：“可是我哥之前……我是说在认识金泰亨之前，从来没有过朋友。”
余倩怡分析道：“很正常吧，田柾国不喜欢说话，不爱表现，又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这样的性格在小学和初中确实不易交到朋友，周轩也是这样的。”
“你哥哥有了好朋友，这难道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一直安静旁听的李梦莱问：“余倩怡的哥哥也是金泰亨的朋友。”
“对呀，他们也是高中才认识的。”余倩怡说。
田青青似是被说服了，小姑娘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说实在的，之前我一直认为，金泰亨是出于某种目的才对我哥这么好……”
吴逸辰生日那晚，金泰亨帮几人叫了顺风车，又自然而然地将醉得人事不省的田柾国背上了楼，之后却连一口水都没喝就离开了。田青青不止一次设想，如果当晚喝醉的人不是田柾国呢？金泰亨还会对别人如此照顾么？
虽然田柾国没觉察出不对劲，但这件事一直梗在田青青心里，如同一个不大不小，却让人觉得不自在的疙瘩。
余倩怡笑了：“你就当他是图你哥长得好看吧。”
李梦莱也笑了起来：“也许是图其他的也说不定。”
“要真是图其他的，那就楼下表白墙见！”余倩怡玩笑道。
田青青一愣：“不会吧，你们别瞎说。”
余倩怡忙解释道：“开玩笑的啦，你哥不是有女朋友吗？”
“他哪儿来的女朋友？”田青青笑了。
“啊？”余倩怡愣道：“没有吗？”
“你们听谁说的？”田青青摇了摇头：“真没有！不信谣，不传谣。”
得到田青青的再三保证后，余倩怡才彻底信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田学霸是单身的信息又像长了小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高二文科班，从那天起，田柾国的桌上便多出了几份爱心早餐，惹来了旁人的羡慕和金泰亨的注视，当然，这是后话了。
提到表白墙，李梦莱转头问田青青：“如果余倩怡说的是真的，你会反感吗？”
“什么？”田青青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说同性恋。”李梦莱又问了一遍：“你是怎么看的呢？会反感吗？”
田青青想了想，认真道：“怎么会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而且性取向大多是天生的……不过说实话，虽说是恋爱自由，但还是有很多人因为这个问题被陌生人指指点点……”
李梦莱笑了笑，回头看了金泰亨和田柾国一眼，轻声说：“其实除了不解和指责，也会有祝福。”
田青青摇头：“我还是希望我的亲戚、朋友们不用承担这样的压力。”
晚上九点整，几人在岔路口分别。
回寝室的路上，只有田柾国和田青青两人。晚会还没结束，学校里不见几个行人，安静得可以听到虫鸣。
路过教学楼下的表白墙时，田青青停住了脚步。
不知为何，女孩的眼皮一直在“突突”地跳动着，想到刚才余倩怡的那句玩笑话，她突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哥哥，你打算谈恋爱吗？”她试探着开口问道。
田柾国转身：“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就是经过表白墙，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田青青笑了笑，继续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田柾国沉默片刻后，如实说：“我没有留意过。”
也许是出于女生的直觉，田青青觉得，田柾国应该是有事瞒着自己。
“像李梦莱那样优秀的女生呢？你也不喜欢吗？”她追问。
“她是我的朋友。”田柾国回答。
“那其他姑娘呢？”田青青紧张地绞着手指问：“就没有谁让你产生过一丁点好感吗？”
田柾国摇头：“没有。”
田青青不死心：“那将来会有的吧？”
田柾国看着她的眼睛，半晌后，才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田青青的心瞬时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挂不住了。
“本来想毕业以后再和你说这件事。”田柾国垂下眼帘，低声道：“青青，初中时我就意识到，我好像只能把女生当做普通朋友。”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田青青已经听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夜晚的风有些凉，田青青打了个寒颤。
田柾国走上前：“对不起，你要是觉得无法接受的话……”
“没有，没有。”田青青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
“嗯？”田柾国抬手，为她擦去不知不觉落下来的眼泪。
“你在想什么？”他问。
田青青低声哽咽道：“虽说现在很多人并不在意自己的同学是直还是弯，可是外面……我是说成年人的世界和校园环境相差太多，我怕你会受很多苦。”她语无伦次道。
“也许会。”田柾国轻声道：“但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田青青抬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说：“你让我静一静。”
“好。”田柾国向后退了两步，不声不响地站在路灯的阴影下。
田青青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她抽泣了几声，半晌才稳住情绪。
“还有别人知道吗？”她哑着嗓子问。
“没有。”田柾国回答：“只有你知道。”
“那金泰亨呢？”田青青含糊问。
田柾国没听清：“什么？”
“算了，没什么……”她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带着烧烤烟熏味的纸，将眼泪鼻涕擦干净。
“那如果……”她捏着纸巾闷声道：“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先告诉我，我帮你瞒着爸妈，如果瞒不住了，我去帮你说服他们。”
田柾国笑了：“嗯，谢谢你，但告知家人的事还是应该我来做。”
田青青的眼泪终于止住了。
田柾国拍了拍她的肩：“走吧，我带你散散步。”
“不了。”田青青摇头：“我想回宿舍。”
“好。”田柾国温声道：“那我送你回去。”
金泰亨刚把蛋糕放进冰箱里，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了沈行知发来的微信。
“金泰亨，方便聊聊吗？” 沈行知很少直呼金泰亨全名，也很少用这样正式的语气和金泰亨说话。
金泰亨不知他想聊何事，拿起手机解了锁，回复道：“好。”
语音通话界面弹了出来，金泰亨拇指一动，按下了接听键。
“吃完宵夜了吗？”刚一接通电话，沈行知就开门见山地问。
金泰亨笑了：“又是哪个耳报神告诉你的？”
“听说你从高远那里买了只钢笔，送给了他们琴行的老师？”沈行知问：“是上次去你家拉小提琴的男生么？”
“嗯。”金泰亨打开了灯，坐在沙发上：“怎么了？”
“你……”沈行知那边沉默片刻，问：“你改主意了吗？”
“我不知道……”金泰亨垂眸。
他知道沈行知要问什么，上次亲口说不会再去打扰田柾国的是他，但这次忍不住送礼物的人还是他，那些不算强硬的，却又想和田柾国划清界限的保证就像是一时兴起，从Z城回来后，便被金泰亨抛到了脑后。
“金泰亨，我觉得你应该想清楚。”沈行知叹了口气，说：“而不是抱着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态度。”
金泰亨沉默地捏着手机，没有回答。
“要么勇敢一点，要么就像你之前对我说过的那样，和他保持距离，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同学就好。”沈行知说。
“可是我……”金泰亨茫然道：“我只是送了他一件生日礼物，想让他开心。”
“然后呢？”沈行知问：“让他适应你的存在，直到你们的关系比别人更亲近？”
“我没有这么想过。”金泰亨皱眉。
“可你现在就在这么做。”沈行知问：“你送了他一支上万元的钢笔当生日礼物，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他不会想太多。”金泰亨被逼问得有些烦躁，他开始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
“只是一支钢笔而已。”
沈行知道：“你不是他，又怎么知道他的想法？”
金泰亨这头良久没有回话。
“喂？”沈行知出声问：“金泰亨你还在吗？”
金泰亨仰起头，微眯起眼睛看向客厅里的吸顶灯，半晌后才问：“哥，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当年我的选择，你已经看到了。”沈行知回答。
当年的沈行知默默扛下了众多的非议和白眼，这些伤痛，都被年幼的金泰亨看在眼里。
“你是担心历史重演吗？”沈行知猜测。
金泰亨低声应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沈行知笑道：“我不后悔当年的选择，毕竟我和贝凡曾经真心相爱过。”
“值得么？”金泰亨问。
“值得，但也不值得。”沈行知说：“年少轻狂，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可我选择了最引人注目的一种，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对不起老爸老妈，为我操了这么多心，还有……对不起你。”
“为什么这么说？”金泰亨问。
沈行知回答：“一定是受了我的影响，你才会如此犹豫不决吧？”
金泰亨被点中心事，却不肯承认：“怎么会。”
“呵……”沈行知轻笑一声：“我还不了解你？”
小白早在金泰亨打电话的那一刻就迷迷糊糊醒了，它喝了水，又添了毛，见金泰亨还坐在沙发上，便一矮身跳了上去，蹭到他身边轻轻“喵”了一声。
“对了，临走前忘了问你，你怎么又养了一只猫？”沈行知问。
金泰亨挠着猫下巴回答：“他捡到的，我看着可怜，就带回来了。”
“啧……”沈行知道：“金泰亨，我觉得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喜欢他。”
金泰亨手上动作一顿：“怎么明显？”
“再明显不过了。”沈行知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找个时间问问他的想法吧。”
“再等等吧。”金泰亨说：“我怕贸然说出来会吓到他。”
“行，你知道怎么做就好。”沈行知打了个哈欠：“那我挂了啊，这么大个人了，还让远在海外的老人家为你操心。”
“嗯 。”金泰亨笑道：“谢谢哥。”
挂断电话后，金泰亨点开了田柾国的微信头像。
“明天我把蛋糕带到学校吧，方便你和朋友们一起吃。”
不一会儿，田柾国那边便有了回应：“你也一起吗？”
金泰亨盯着屏幕上那个短短的问句，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一起。”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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