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田柾国便自然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坐了片刻，才想起今日不用去琴行兼职。
天还蒙蒙亮，他拿过手机，看到时间显示为6:08分。
此时田舅舅和田青青还没醒，田柾国快速洗漱完毕后便下楼淘米煮粥。
田舅妈昨日值夜班，现下刚到家门口，一推开门，就看到田柾国穿着睡衣在厨房里忙活。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换了鞋，放下手中刚买的小青菜便过来帮忙。
“今天醒得早。”田柾国回答。
田舅妈笑了笑，将小青菜放进水池里，说：“我来吧，你先去休息。”
“我来吧舅妈。”田柾国将米和肉末倒进电饭煲里，说：“你已经忙了一个晚上了。”
“要是青青也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田舅妈欣慰道。
“青青昨晚忙着做题，所以睡得晚了些。”田柾国说。
听说女儿在认真学习，田舅妈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对了果果，你们学校是不是快开艺术节了？”她问。
田柾国点头：“对，时间定在下周五和周六。”
“听青青说你报名参加了节目？”田舅妈问。
“对。”田柾国说：“昨天刚进行了筛选。”
田舅妈把洗干净的菜放到塑料篮子里问：“怎么样？选上了吗？”
“选上了。”田柾国说：“舅妈，我吃过早饭就去学校练琴。”
“呀？”田舅妈看了一眼时间，惊讶问：“这么早？”
“嗯，昨天和同学约好了。”田柾国回答。
校学生会的办事效率很高，周五晚自习前就把通知发到了各班文艺委员处。
二班的大合唱实在敷衍，只勉强没有跑调，听得各位评委老师直摇头，于是田柾国和李梦莱的合奏曲目便理所当然地入选了。
班里同学都纷纷表示祝贺。
“人多不能代表实力强，对吧？你看看一班，多没创意，乌泱泱一片上台诗歌朗诵，听得人只想打瞌睡。”申浩评价道：“再看看咱们二班，人在精不在多！”
这话让不少同学产生了集体荣誉感。
“李梦莱和田柾国是咱们二班的门面。”数学课代表起哄道。
“我们都知道李梦莱钢琴弹得好，却没想到新同学也深藏不露啊！”
“等艺术节当天，我一定要带朋友来看表演。”有女生欢快道：“我们班节目的水平绝对不比十六中的艺术生差！”
十六中就在田青青家小区附近，以培养艺术生闻名H市。
诸如此类的夸赞声向田柾国涌来。
少年人的心性是最单纯的，新人一旦被集体所接受，便可以迅速打成一团。这天晚上，有女生主动来向田柾国请教问题。
“我之前还以为你很难接近呢。”女生看着草稿上的解题步骤，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有耐心，这题我自己琢磨了好久，一直没弄懂。”
田柾国记得，这位女生叫吴舒艺，在班里人缘非常好。
他愣道：“我看起来脾气不好吗？”
“也不是。”吴舒艺想了想，说：“但给人的感觉吧，嗯……比较高冷。”说完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在没说过话之前给人的感觉很高冷。”
“他一点都不高冷。”余倩怡笑道：“田柾国脾气可好了，只不过他这人吧，要戳一下才会动一下。”
田柾国疑惑地转头。
“别人看到你有困难，也许会主动帮忙，田柾国不一样，他属于被动型，但只要你开口，他一般都不会拒绝。”余倩怡向吴舒艺这样解释。
“哎呀！这不是因为他话少学习成绩又好嘛。”吴舒艺笑着说：“其实不光我，挺多同学都以为田柾国不太好接近。”
“没有没有，你们误会了。”余倩怡把自认为掌握的小道消息抖了出来：“他都有女朋友了，怎么可能高冷又不好接近。”
田柾国：“……”
“好好好，我们懂！我们都懂！”余倩怡看到他的表情，马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吴舒艺捂嘴笑了起来：“我听申浩说了！对了田柾国，你女朋友是哪个班的呀？”
“他不说。”余倩怡笑道：“他不好意思就算了，咱们迟早会知道的。”
行吧，这位传说中的女友，从田柾国挡桃花的一句借口，变成了一个在同学眼里真实存在却又无比神秘的人物。
田柾国神色麻木：“还有什么地方不懂吗？”
“啊？”吴舒艺回过神来，她翻了翻练习册，然后摇头说：“没了，谢谢你呀！”
这边吴舒艺刚一回座位，那边李梦莱便找了过来。
“明天早上你有时间吗？”她问：“我向李老师借了小音乐教室的钥匙，我们可以去哪里练习合奏。”
“有。”田柾国问：“几点？”
“上午八点整怎么样呀？”李梦莱解释道：“下午我还得去补习班，只有上午有空练习。”
田柾国应道：“好。”
于是周六一早，田柾国便如约来到了一中。
高三学生已经开始补习功课了，所以就算是周末，学校大门也是敞开的，任由佩戴着学生证和工作证的师生们进出。
秋日里的晨光还带着凉意，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草木花叶上凝着透明的露珠，在暖色的阳光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
时间尚早，田柾国到达音乐楼时，时间刚跳到7:30分。
李梦莱还未到，他便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有野猫见到人，便悄悄从音乐楼前的绿化带里蹿过，消失在小花园的角落里。
田柾国目送着那只猫离开，忽然想到了被金泰亨收养的小白。不久前，小白也和它们一样，过着担惊受怕，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不过现在好了，它有了新的主人，有了遮风避雨的家和吃不完的猫粮。
田柾国想到小白，便拿出手机，翻开了相册。
他的手机里保存了许多小白的照片、视频，有的是金泰亨发来的，有的是他在金泰亨家练琴时自己拍的。
视频里，蓝眼睛的白色小猫正转着圈咬自己的尾巴，一不留神便从沙发上掉了下去。
田柾国的眼底染上了笑意，刚划到下一张照片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跑步声。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金泰亨惊讶的表情。
金泰亨今日穿着一件浅色运动上衣，微长的发尾用皮筋束起，鬓角处还带着汗珠，显然，他是到学校里来晨跑的。
“你怎么在这里？”金泰亨走过来问道。
“我来练琴。”田柾国回答。
“哦……”金泰亨带着一身暖烘烘的热气坐到他身边。
“不去琴行吗？”他问。
田柾国摇头：“还有李梦莱，我们约了今天上午练习合奏。”
“这么早？”金泰亨看了一眼时间。
“还好，我们约了八点。”田柾国回答：“她下午要去补习班。”
“你吃过早饭了吗？”金泰亨问：“学校门口有家店的豆腐年糕做得不错。”
田柾国本想回答“吃过了。”但听到后半句话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问：“哪一家？”
“我带你去吧。”金泰亨站起身。
恰巧这时，田柾国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我到啦。”
是李梦莱发来的微信。
“我在音乐楼门口等你。”田柾国回复。
“今天可能不行。”田柾国也站起身来，向金泰亨解释道：“李梦莱已经到学校了。”
金泰亨点头，虽没说什么，但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那下次吧。”
“我先走了。”金泰亨刚说完这话，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梦莱。
小姑娘是快到音乐楼时才给田柾国发的微信，刚转角迈进小花园，便遥遥对上了金泰亨的目光。
李梦莱一愣，不知是该主动上前打招呼，还是装作没看到，正在尴尬时，她听到了金泰亨的声音。
“早上好。”
此地除了金泰亨和田柾国外，便只剩下了她自己，这句“早上好”应该就是对她说的。
“早……上好。”李梦莱犹豫回应。
“走了。”
这句话是对田柾国说的。
“再见。”田柾国说道。
金泰亨转身向音乐楼的另一头跑去。
小花园里树荫繁茂，有晨光透过树影，星星点点地落在石子路上。清晨未来得及消散的浅淡雾气柔软轻薄，远未达到沾衣欲湿的浓度，却如同空濛的烟，笼罩在空气中。
金泰亨的背上散落着细碎的阳光，他的小腿修长，步子轻快，转眼间便跑出了很远。
田柾国回头，与李梦莱走进了音乐楼。
在回廊里，他透过玻璃窗向金泰亨去时的林荫道望去，却没能想到，这一看似普通的画面却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多年以后，田柾国已经不能想起那日发生的其他事，却仍记得少年在晨光中奔跑的背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