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金泰亨刚打开房门就闻到了早餐的香味。他睡蒙了，完全忘了家里留了客人，穿着睡衣和大裤衩就往楼下走。

　　睡在他门口的大白从窝里探出脑袋来，打了个哈欠也跟着跑了下去。　　餐桌上摆着一碗瘦肉粥和一个煎蛋，看起来味道很不错。

　　田柾国正在门口穿鞋，见到金泰亨下楼后说：“我看你没准备早餐面包，就擅自借用了你家厨房。”

　　“啊？”金泰亨揉了揉头发，睡眼惺忪地笑道：“谢谢你啊，我平时都是出门吃的。”

　　“我先回宿舍换衣服了。”田柾国系好鞋带站起身，看着金泰亨的眼神欲言又止。片刻后，他还是出声提醒：“你……还是自己解决下比较好。”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泰亨注意到他白皙的耳朵尖泛着微微的红，正奇怪呢，低头就看到了自己大裤衩也挡不住的生理反应。

　　金泰亨：……　　这下子什么瞌睡都被吓跑了。

　　田柾国顺利拿到了备用钥匙，回到宿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和鞋袜，为了保险起见，他这次直接把钥匙放进了笔袋里。

　　程松还没回来，但给田柾国发了短信报平安，顺便请求学霸将课堂笔记借给他。

　　虽然程松和田柾国不在一个班，但同为文科生，所学习的内容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程松在寝室里不止一次说过，老师的PPT还没有田学霸的笔记详细。

　　田柾国去教室的时间较早，二班教室里还没有几个人。早自习还没开始，他便拿出向金泰亨借的题刷了起来。

　　“这是你自己买的练习吗？”听到身旁有人说话，田柾国便抬头回答：“借的。”

　　来人正是地理课代表江宇熙，这人长相斯文，又乐意帮忙，几乎每天都会主动留下来关窗锁门。

　　和平日里把“多喝热水”挂在嘴边的铁憨憨们不同，他做事细心，又愿意照顾到他人的感受，甚至会主动给需要帮助的女生补习功课，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男生。

　　“这本练习的出题角度新奇。”江宇熙笑着问：“不介意我多看一会儿吧？”

　　“不介意。”田柾国将椅子挪开，示意他可以坐过来。

　　“那真是太感谢了。”江宇熙搬来凳子。

　　身后的黄皓抬眼看了江宇熙片刻，又沉默地继续做练习。

　　田柾国刚转到一中没多久，除了周围的几个同学外，和班里大半人都不熟，这大半人中就包括江宇熙。

　　在这之前，他们从未说过话，但江宇熙这人似乎有些自来熟，遇到不懂的问题会主动向田柾国请教，态度也好得不得了，临走前还将自己的豆奶送给田柾国，当做是共享习题的谢礼。

　　早读快开始了，李茜站在讲台上准备带读。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黄皓拍了拍田柾国的肩膀。

　　“不要和江宇熙这个人多接触。”他低声提醒道。

　　但这话还是被一旁的余倩怡听到了，她好奇地问：“为什么？他人不是挺好的么？”黄皓垂下眼，没有做解释。

　　田柾国抬头，遥遥看了一眼靠窗位置的江宇熙，只见他正在翻语文书，无意间对上了田柾国的视线，便回以礼貌微笑。

　　之后的几天，江宇熙总以各种理由到田柾国这边蹭题，每次也会带上各种小吃作为谢礼，有时是豆奶，有时是饭团，礼貌却又不过分客气。从表面上看，这人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就连余倩怡也沾了光，偶尔能分到一袋小零食，课间和江宇熙聊天时，还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只有黄皓一直冷着脸，从不和江宇熙说话，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段时间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学到了好多解题技巧。”江宇熙笑着问：“对了，我一直想问你，这本练习题可以借我复印一份吗？”他解释道：“一直到你这儿来打扰，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也不怪别人会嫌我烦。”

　　他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在平淡地陈述事实，黄皓确实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可能不行。”田柾国拒绝了：“这本练习也是别人借给我的。”　　江宇熙似乎有些苦恼，他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还是点头道：“那还是算了吧。”

　　再过一周就要月考了，同学们一边哀嚎一边又在为即将到来的十一假期而兴奋。

　　周五班会课时，李老师特意留出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让大家讨论艺术节的前期准备工作。

　　临近下课时，文艺委员才终于敲定了两个节目的内容。

　　集体节目还是雷打不动的大合唱，个人节目大家都推荐李梦莱钢琴独奏。

　　“我觉得吧，咱们的重心应该放在梦莱的钢琴独奏上，音乐老师不是一直吐槽咱们班的大合唱总跑调嘛。”申浩提议道。

　　有不少同学附和，他们或是真心希望李梦莱能上台表演，或是考虑到高二学业紧张，竞赛又多，参与活动的积极性不高。

　　“我个人建议李梦莱可以找个同学合奏。”站在门边的李老师出声提议道：“从以往的经验来看，相比起集体节目，单人节目容易被筛掉。”

　　“那有没有谁会钢琴啊？可以和李梦莱合奏。”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问。

　　“老陈，你怎么把第二架钢琴放到音乐楼舞台上啊？”有同学问：“这要打申请吧？”

　　“对，还要自己负责搬运。”李老师否决了这个提议。

　　陈淋犯了嘀咕：“那要么电钢琴？或者换个乐器？”

　　“可以和小提琴合奏啊！”余倩怡举手说：“咱们班不就有会小提琴的同学嘛。”

　　大家都看向了江宇熙。

　　李梦莱赞同道：“还是钢琴、小提琴合奏比较好。”

　　“田柾国也会小提琴。”李茜转身问田柾国：“对吧？我前几天还在琴行看到你了。”

　　田柾国点头。

　　说来也是碰巧，李茜的表妹也在星月琴行学大提琴，李茜送表妹去琴行时，正巧碰上了田柾国，两人聊了几句，没想到李茜把这事记了下来。

　　江宇熙一愣，随即微笑道：“我好久没练习了，没想到这次多了个对手。”这是要公平竞争的意思了。下课铃声响了。

　　李老师走到讲台上作总结：“那就先这么定了，曲目的事你们三人课后再做讨论，如果有想参与合奏的同学也可以毛遂自荐。”

　　“你真会小提琴啊？”李老师刚离开教室，余倩怡就兴冲冲地凑上前问田柾国。

　　“嗯。”田柾国应道。

　　“我听琴行的老板说，你暑假在琴行做过兼职？”李茜转对余倩怡说：“琴行老板说田柾国的小提琴拉得可好了！”

　　“还行……”田柾国解释道：“那家琴行是亲戚的朋友开的，我偶尔会帮忙带学生。”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开口呀！”李茜问：“要不是我碰巧知道，你就错失一个展现才艺的机会了。”

　　“人家这不是想低调嘛。”余倩怡笑嘻嘻地拉着李茜：“走走走！我们该去食堂了，高一的崽们这么能抢，晚了就只能喝汤了。”

　　两个女生手拉着手跑了。

　　“你们也快去食堂吧，别磨蹭了！”李茜边跑边回头提醒。

　　周轩向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走吧，今天周五，高一没有晚自习，饭菜准备的不算多。”周轩翻出饭卡对田柾国说：“晚了就真没吃的了。”

　　刚走出教室，两人就遇到了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的江宇熙。

　　江宇熙搬着一大堆已经批改完成的练习册，有礼貌地向两人打了招呼：“要去吃饭吗？”

　　“嗯。”周轩冷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

　　江宇熙面色尴尬，向田柾国笑了笑便搬着作业回了教室。

　　“你似乎不太喜欢他？”田柾国问。

　　周轩这人学习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但平日里总是懒懒散散，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人也特别怕事，连个小组长也不愿意当，从不暴露自己的喜恶，在二班存在感低得如同空气，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嗯……”周轩沉吟片刻，皱眉道：“合奏的事你可以多和李梦莱讨论，但别单独找江宇熙。”

　　这是第二次收到与江宇熙保持距离的提醒，田柾国虽不解，但从不是喜欢八卦的人，黄皓和周轩不愿意多说，他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应了一声，将这事记在心里。

　　演奏曲目当天晚自习就确定了，是老师和同学熟悉的经典曲目《我心永恒》。李梦莱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比赛，表演经验丰富，她敲定这首曲子时，其实还是存在了不少顾虑，熟悉的曲子容易引起评委和观众的共鸣，但同样的，演奏过程中一旦出现瑕疵和错误也逃不过听众的耳朵。

　　江宇熙表示自己会努力练习，田柾国倒是和平常一样，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李梦莱看不出他心里有没有底。

　　周末一过，考试周就要到了，程松每天紧张得抱着错题本哀嚎，却发现田学霸开始走读了。

　　“田柾国啊！马上就要考试了，要不还是别急着回家了，抓紧时间多学几个小时吧？”程松从一堆试卷里抬起头来，看向回宿舍拿换洗衣服的田柾国，好心建议道。

　　“没事。”田柾国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你每天回去干嘛？”程松好奇问道：“你以前不到周末都不回家的。”

　　“练琴。”田柾国说完，好心鼓励道：“放轻松，月考没这么可怕。”然后干净利落地提着换洗衣物走了。

　　“练琴？”程松抓了抓寸头，不解地重复：“练什么琴？”

　　转眼到了周四，一中的同学们迎来了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月考座位表是按照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安排的，田柾国没有参加过期末考，便被分配到了最后一个考场。

　　当考场分配表贴在各班门口时，六班的学生议论纷纷。

　　一中的文科生比理科生少，一个年级有只有六个文科班，除去两个实验班外，剩下的几个都是平行班，没有优劣之分，但分配考场时，却是按照成绩高低从一班排到六班。

　　不用说，一中的学生谁也不愿意被分到最后一个考场。

　　六班的学生从来没有在第六考场见过实验班的学生，这一下还来了两个。

　　一个不用说，正是田柾国，另一个则是理转文的金泰亨。

　　当两人在考场门口相遇时，金泰亨主动向田柾国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等会考完一起吃个饭吧。”金泰亨提议道。

　　“好。”田柾国同意了。

　　“记得提前交卷。”金泰亨扔下这句话，就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午第一门考的是语文，这是田柾国的强项，文言部分有些难，但他还是一路顺风顺水地做到了最后。

　　田柾国写完作文后，考试时间还剩下五分钟，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答题卡，确认无误便提前三分钟交卷。

　　金泰亨已经在门外等了十分钟，看到他出来后问，一脸平静地说：“走吧。”

　　走廊上已经站了不少提前交卷的学生，他们并没有急着对答案，而是收拾完书包后就急匆匆往楼下跑。

　　“他们要去干嘛？”田柾国问。

　　“吃饭。”正说着，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楼下传来一阵喧嚣，随后，田柾国便看到密密麻麻的学生从不同的方向涌入食堂。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提前交卷了吧？”金泰亨转过头问。

　　田柾国低头摸了摸鼻子。

　　“高一的新生上周刚结束军训，如果不错峰去食堂，可能连口热汤都抢不到了。”金泰亨说道。

　　一中有个占地面积很大的食堂，但再大的食堂也容纳不了全校师生。

田柾国讨厌高温和流汗，所以每次下课铃声一响，李茜和余倩怡就风风火火往门外跑，而田柾国和周轩则会在教室里多刷半小时题，再挑个人少的时间到食堂吃点东西。

　　考虑到学生数量过多的问题，每吃完一道菜，阿姨们就会添上一道，后厨忙得脚不点地。

　　然而今天情况特殊，午休时间宝贵，如果不养足精力难免会影响到下一场考试的发挥。

　　高一的崽们抢起饭来如同猛虎下山，田柾国站在走廊上看着人潮，感到压力很大。

　　正当他在思考是否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凑合一下时，金泰亨开口道：“我们去教师食堂。”

　　“你有教师食堂的饭卡吗？”田柾国问。

　　金泰亨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张饭卡夹在两指中间：“嗯，我妈捐教学楼时送的。”